他的眼神冰冷刺骨,並沒有因她的自我辯護而產生一絲一毫的改觀。她定睛的擡着頭,縱然眼睛寫滿了害怕,但她沒有任何退縮,清者自清,坦然與他對視。
兩人相望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幾秒鐘的時間,可能這世上也只有寧月香覺得這幾秒如此難熬。
他直起身子,那股清淡的薄荷香也隨之飄遠,留下他肅冷的諷刺聲:“狡辯的還行。”
寧月香有點惱了,直言說:“與其有空審問我,難道你們不應該儘快確認死者身份、抓捕嫌疑人嗎?他說不定還在這棟大樓裡。”
那邊牛爺接過警員的報告,一疊薄薄的文件拍打着手背說:“死者的身份出來了。他叫張鯤,35歲,屍體的其他部分在酒店地下冷凍室找到了,凍得硬邦邦的,死亡時間有待確定。”
他的話打斷了兩人的僵持,但有着刑警身份的某冰山男還沒說話,反倒是瑟瑟發抖的寧月香直接問:“這麼快就查到了死者身份,他的隨身物品都還在嗎?”
牛爺頓了頓,很是怪異的看着這個目擊者,聽她的語氣似乎與死者並不相識,又是個受驚的證人,詢問案情卻毫不遲疑,真沒把自己當外人。
怪是怪,他還是很快回答:“我們只找到了他的屍體。這傢伙是個慣犯,有很多前科,偷車、搶劫、詐騙、走私,壞事做盡。局裡有他的檔案記錄,很容易確認身份。這傢伙也不知是走了什麼狗|屎運,被控告了好幾次,至今還在外面晃悠着。哈,如果進去了,指不定就不用死了。”
死的是個壞蛋,一衆警官神色放鬆不少,畢竟這種人他們見的多了,屬於死十次不多、死一次不解恨的那種。不過畢竟死了人,調查還要繼續下去。
寧月香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感覺,她腦子還都是那顆凸着一雙雪白眼球的頭顱,語氣有些難過:“是黑吃黑嗎?殺了他的那個人應該更可怕吧。”
“不是一個人,犯人至少有兩個。”
她仰頭看向近在眼前的冰山男,他冷酷的聲音不加帶一絲感情,正如他的眼神也容不下任何人的面孔。
不過他說兩個人?
她明明只看到了一個服務員……啊,難道是?
牛爺神色嚴肅了不少,問:“怎麼回事?”
“是因爲監控錄像吧。”回答的人是寧月香,她正眨着一雙求知的大眼睛望着裴銘瑾,似乎想問她猜的對不對。
牛爺更暈了,納悶的說:“監控錄像不是被刪的乾乾淨淨了嗎?我們連個人影都沒瞧見,怎麼知道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寧月香看冰山男沒說話,像是默認了,便大着膽子解釋道:“就是因爲監控錄像被刪了。從我看到嫌疑人背影,到警官們封鎖現場,時間大約二十分鐘。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嫌疑人想要逃離這棟大樓都很緊張,他沒有時間再跑到監控室刪除影像記錄,一定有人幫他刪了。所以,他很可能有同謀。”
她說的時候就一直盯着裴銘瑾的側臉,想從他臉上發現更多的推理線索,但她的觀察能力放在這個從裡到外都冷得像冰塊的男人身上,實在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
牛爺後知後覺的點點頭:“說得有道理哇。”
裴銘瑾忍不住嗤了一聲,淡淡的說:“學生,你很聰明。”還不等寧月香接受這句來之不易的讚揚,他又補充了半句:“跟犯人一樣。”
寧月香真想瞪他一眼,不過可能是學法律學多了,我們的高材生並不介意把自己的智商跟罪犯們劃等號,因爲現在的罪犯越來越狡猾,智商也越來越高,不乏被稱爲天才的傢伙。罪犯的智商高了,那就意味着破案的人也必須把自己的智商提上去,才能跟這些人鬥。
酒店還在繼續封鎖,作爲目擊者的寧月香被帶回警局做筆錄。雖然她只看到那麼一眼背影,但還是來來回回被盤問了好久,問得她自己都有些煩了,還很困。
“銘瑾,送寧月香同學回學校吧。”牛毅豪帶寧月香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裴銘瑾無所事事的坐在角落裡,別的警員都忙得足不沾地。
一聽這話,裴銘瑾的臉頓時沉得快出水了,繼續保持着他冷傲的坐姿霸佔着沙發位,雪狼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牛毅豪。
憑什麼?
寧月香敢保證他的眼神就是這個意思。
牛爺哈哈笑着:“反正你閒着也是閒着嘛。要不順便去參觀一下F大也行,聽說經常有著名教授做晚課,聽聽沒壞處。”
“不去。”
“哎銘瑾,是不是好兄弟了啊,老哥讓你送個人都不幫忙?”
裴銘瑾這回連理都懶得理他,直接無視。
“牛警官,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真的,今天真是謝謝您了。”寧月香彬彬有禮的客氣着,今天時間比昨天要早些,天還沒黑透,況且回校的路她也熟了,本就用不着人送。
牛毅豪只好跟她解釋說警局人手不夠,回去路上小心云云的,寧月香一一應下,臉上掛着淺淡的職業笑容,又不失女學生的清純可愛。
出了門,她轉頭回望警局大廳,見牛爺已經去忙了。
其實她有點想不通:既然牛警官您是那冰山男的上司,幹嘛不直接命令他送我呢,下屬沒有拒絕上司命令的特權,就算是維護身爲組長的威嚴,也不能讓區區一個組員頂撞了吧?真搞不懂到底誰是組長,誰是組員。
可這種事她一個外人不便過問,只好迷迷糊糊、神色睏倦的往車站走。
坐在大廳的裴銘瑾卻正好看到了她回望的那一眼,晃了晃手中一口沒喝的咖啡,就近丟在雜亂的小桌上,然後起身離開。
寧月香站在車站等,車次不多,眼見車站的人還少,估計要等好半天。那也沒辦法,她只好打起精神等車。
一輛黑色奧迪忽然停在她面前,她以爲裡面的人要下車,正要退開幾步讓出空間,卻見副駕駛的車窗緩緩搖下,右側位沒人,而司機居然是……
“上來。”依然是冷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