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香,月香,醒醒。”
“唔,夏雯?”
“快下車啦,我可背不動你。”
“哦……冰山男,明天見。”
“……”
“誒嘿嘿,裴少不好意思啊,我扶她回去了哦,您忙。”
……
寧月香醒來的時候是躺在寢室牀上,時間已經是中午。她揉了揉有點睡迷糊的太陽穴,猛然想起自己坐在某人車上睡着了,嚇得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小小的出了把冷汗。
眼前是熟悉的房間,午後的陽光不客氣的灑滿了整個寢室,晃得她眼花繚亂。老舊的風扇還在拼命的發出嘎吱嘎吱的噪音,樑上掛着的一件件洗好的衣物散發着女孩子的香水味,有種熟悉的潮氣。
“欸,月香你醒了啊?中午了哦,一起去食堂,還是幫你帶飯?”
夏雯抱着臉盆進屋,裡面裝着剛甩乾的溼衣服,一邊跟她打招呼,一邊往空着的地方掛。
“夏雯,”她訥訥的問,“我怎麼回來的?”
“裴少送你回來的啊。月香你不是睡太久,睡糊塗了吧?你昨晚倒在牀上一直睡到現在哦。”
“呃,我是不是還叫了他‘冰山男’。”
“對啊,你可真大膽。”
“噢,我的天啊……”寧月香手捂着臉,感覺丟人丟到家了,剛剛居然以爲那是一場夢,沒想到她真把心裡話說出來了。被叫了那種稱呼,不用親眼看也能想象當時他臉上的表情有多精彩。
“說起來,月香你昨天一大早去哪兒了啊?又去應聘了?”
“應聘……啊!我的面試!”一把掀起包包,拽出夾層裡的手機,果然看到有幾個未接來電,還有自己前幾天就設定好的面試日程提醒。可她居然忘了今天有面試,甚至連鬧鐘都忘了開。
神吶,她感到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放人鴿子了?哎呀沒事的啦,咱們學歷不差,找工作那是輕輕鬆鬆,錯過這個還有下個嘛。怎麼樣,到外面吃頓大餐補償一下,我請你!跟你說哦,我昨天遇見一個帥哥,超級帥耶!”
寧月香胡亂揉了揉自己的長髮,感覺腦袋頂着的雞窩跟她現在的心情一樣亂。不過閨蜜說得對,人生有什麼可想不開的,好歹是有學歷的人還能餓死不成。面試什麼的都去見鬼,吃大餐最重要!
說是請她吃大餐,其實帶她坐了大半個小時的車,就在路邊吃了碗油潑面,然後就興沖沖的拉着她鑽進一條小巷子。
真正的目的是去看帥哥。
寧月香可不認爲自己的閨蜜有看男人的慧眼,她所謂的“帥哥”大多是面好皮白的文青,即使她再三保證這次不一樣,可寧月香不認爲有區別。
還有這條巷子,距離那個酒店倒是挺近的……
擡頭望去,臨街的小鋪子擋住了酒店高樓,寧月香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那雙恐怖空洞的慘白眼球,似乎冥冥中還在盯着她的臉,依然是那麼清晰,好像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冰冷的屍斑。
她緊了緊自己的棒球外套,覺得初秋的天有點冷,風呼呼的輕易打透了她的外衣,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原來真正的屍體,真的比法醫課還恐怖。
她需要學習福爾摩斯,將沒有必要的東西從腦袋裡趕出去,這樣她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她本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法學生,她應該努力找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讓自己生活得舒適、體面,而不是滿腦子都是逃犯、槍殺和死不瞑目的屍體。
開竅了的月香同學覺得自己跟閨蜜出門是正確的,比起參加無窮無盡的應聘面試,她更需要轉換一下心情,調劑一下枯燥的生活,好比說大老遠跑來看一個不知名的帥哥。
“模型店的店主小哥?夏雯你什麼時候對模型感興趣了?”
“模型我纔不感興趣呢,我感興趣的是帥哥。跟你說,我這次看中的帥哥不一樣,人家有產業哦……幹嘛這麼看我,你也要找個有房有車的帥男友吧,這是咱們說好的擇偶標準耶。”
寧月香想說這是你自己的擇偶標準吧。
坐落在街角的模型店很小,兩扇玻璃的大門全都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模型,盡是男孩子喜歡的賽車、建築、槍械之類的,一排排展櫃擋住了光線,讓人覺得裡面好東西不少。
店裡很安靜,夏雯拉着寧月香就往裡衝,很帥的店主小哥正在伏案記錄,臺前有一個站着的客人。
看到這名客人的瞬間,寧月香直想掩面逃走。
怎麼走到哪兒都能碰到這傢伙呢?這也太倒黴了吧!就算離酒店近了點,可B市這麼大,非得跟他撞到同一個小店裡?
夏雯也愣了下,但並沒有體察到好友的複雜心情,傻乎乎打招呼:“裴少好巧啊,又見面啦。你是店主小哥的朋友嗎?”
裴銘瑾冷漠的掃了她們一眼,寧月香尷尬的低下頭,感覺到那微冷的視線停在她頭上一瞬,沒有傳來什麼不客氣的招呼語,像是不認識她一樣很快移開了。
店主小哥擡頭,笑着說:“夏雯你來了啊。哦這位是裴警官,他有一個小模型壞了,放在我這兒修理幾天,還差一點就修好了,你們在店裡隨便逛逛吧。”
夏雯歡快的湊上去,追着進了裡間,熱情的喊:“店主小哥我來幫你啊!我手很巧的!”
寧月香就這麼被損友留在了店裡,而且還是跟冰山男共處一室,暗罵夏雯見色忘友。她腳步不由自主的往旁邊移了移,儘可能躲開這個危險的男人,直到展櫃擋住了視線纔算安心。
“躲我,昨晚不是還說‘明天見’嗎。”對面傳來他的聲音,但看不到臉。
她一窘,吞吞吐吐說:“昨天謝謝你送我回去。還有那個……我睡迷糊了,不是故意叫你那、那什麼,你你別在意。”
“……無所謂。”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像是已經失去了跟她說話的興趣。
可能他不喜歡別人故意躲着他。
她咬了咬牙,主動繞過展櫃,大着膽子站到他旁邊。小小的店鋪堆滿了貨物,供人站立的空間本就不大,她的安全距離也跟着縮水,離他只有兩米。
第一次與他並肩而立,她才發覺他好高,足足比她高出半頭,身形瘦削高大,還是那件純黑的寬大風衣,將身子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白淨的手。
他的皮膚偏白,眉目刀刻斧削般銳利,深邃的雙眸即便望着別處,也美麗得璀璨奪目。
怔怔出神了一會兒,她覺得該說點什麼,糯糯的問:“犯人,找到了嗎。”
他微不可覺的輕哼一聲,嘲諷出口:“不是嫌疑人嗎。”
她又是一窘,有心避過這一環,嘴上卻不經意的反駁:“我是在迎合你們的習慣。”
他沒出聲,她忍不住瞥眼看他,他的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像是活剝敵人似的。順着他的視線探去,延伸到掛着布簾的裡間,恍恍惚惚能看到人影,依稀傳來夏雯的嬌笑聲,大概跟店主小哥處得挺愉快。
他在看什麼?維修中的模型?還是看夏雯?……總不會是看店主小哥吧?
店主小哥?
她腦海中忽然浮現昨日一晃而過的嫌疑人背影,不經意間跟店主小哥的身形逐漸吻合,相似的身高,相似的體型……
呃,想多了吧,這種身形的男人太常見了,一抓一大把,不會這麼巧就是殺人犯吧。
她自我安慰着,但裴銘瑾冷冰冰如同看犯人的眼神,讓她的心又開始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