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分,餘得江坐在葉翠容的右側,寧兒坐在母親的左側,愛真則穿插於廚房和餐廳之間,爲他們端菜上湯。整個晚餐過程中,餘得江時不時地和葉翠容說說笑笑,顯得很輕鬆的樣子,而女主人則似乎有些兒侷促不安。寧兒一直是低頭吃飯,幾乎未曾開口說話。即使是母親或餘得江向他說什麼,他也只是隨便應付一、兩句而已。
說實話,餘得江平時對待寧兒一向非常和藹、親切,只要他來廣德花園59號,就經常會給寧兒帶來一些文具、玩具或是其他的小禮物。可是,寧兒卻一點兒也不領情,因爲他根本就不喜歡餘得江。究竟是什麼緣故呢?連寧兒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這就是出自於所謂的直覺吧?世間不是有所謂的一見鍾情嗎?那麼,與之相反,也理應存在着所謂的‘一見生厭’吧?而寧兒對於餘得江的態度或許正屬於這種情況。
寧兒很快就吃好了,他正準備起身離去,母親伸手示意讓他留下。
葉翠容朝兒子微笑着說道:
“寧兒,請再坐一會兒,今天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呢!”
“噢,”寧兒又重新坐了下來,他望着母親,他一點兒也不知道母親要說什麼,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兒疑惑的神色。
葉翠容朝餘得江看了一眼,重又將面孔轉向寧兒。
“寧兒,自從你父親去世後,至今已經十個月了。”
“是的,”寧兒簡單地回答,他低下了頭,面孔上充滿了悲哀。至此,他仍未感到母親的話語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含義。
“你現在已經沒有了父親,而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這是非常不恰當的。”葉翠容凝視着兒子,繼續說道。
“可是,父親已經沒有了,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寧兒低聲嘟囔道,他仍然不知道母親的意思。
葉翠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略略停頓了一會兒,似乎還有些兒猶豫。但片刻之後,她終於鼓足了勇氣開口道:
“我想爲你再尋找一個父親,也就是繼父。”
寧兒的臉色瞬刻間變成慘白,他幾乎怔住了,他壓根兒也不曾想到母親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父親去世纔剛剛十個月,母親怎麼能如此急匆匆地就改嫁他人呢?他茫然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母親,他幾乎已經不認識她了,這還是自己最最親愛的母親嗎?
看到兒子那茫然的神色,葉翠容立即抓住寧兒的手搖晃着說道:
“我的寧兒,你在聽我說話嗎?”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擔任我的繼父!我只有一個父親,那就是鄭易平!”寧兒昂起了腦袋斷然回答,他的聲音並不大,但語氣卻是斬釘截鐵的!
葉翠容似乎有些兒心慌意亂,她急切地繼續說道:
“可是,你的父親已經死了,你必須有一個繼父,你也需要有一個繼父,否則,你的親情將會有所欠缺……”
寧兒一下子站了起來,他漲紅着臉,手指着餘得江的面孔,聲嘶力竭地大聲叫道:
“你所說的繼父,大約就是指這個人吧?我討厭他,我從心底裡討厭他!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來當我的繼父,更不需要他來當我的繼父!”說完這些,寧兒氣沖沖地大踏步離開了餐廳。
愛真朝餘得江看了一眼,他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動未動,他仍然在微笑着。可是在愛真看來,那微笑是非常僵硬的,似乎有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愛真發現,餘得江的面孔上籠罩着一層緋紅,那或許是因爲極度的氣憤所致吧?但是他仍然保持着自己一貫的紳士風度。
葉翠容已經不知所措了,她頹然地靠在椅背上,傷心地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