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定定地看着她時,夏予馨也愣愣地瞅着他,四目相交之際,她望進他沉銳幽鬱的眸底之中,心微微一扯,思緒滿是混亂。
“怎麼哭了?”唐勁突然開口問,雙眼依舊一瞬不瞬地瞅着她清澈的水眸,擡手輕輕磨蹭着她細膩的臉頰肌膚。
夏予馨眨了眨瞳眸,趕緊移開目光,用手摸了下臉頰,辯道,“別胡說,我纔沒哭呢,你看,哪裡有眼淚。”
“沒有流淚,那就代表你沒哭嗎?”唐勁眼神一黯。
“當然!”她用力地道。
“可我知道你的心在哭泣。”他的嗓音裡帶着一絲壓抑。
夏予馨心一慌,急道,“不要胡亂猜測,我纔沒有呢。”
“有沒有,我來看看就知道了。”語落,唐勁猛地解開夏予馨身上的安全帶,再將她整個拉坐在他的懷中,一手罩住她的胸口,感受着那裡越來越劇烈跳躍着的心臟。
“壞人,你擺明在……”
他冷不防地擡高她的下顎,將她未說完的話語全部吻進激烈的親吻之中,而每當她想要開口時,他便又再次吻住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放棄抗辯,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他溫暖的懷抱之中,有些意亂情迷。
“你在看什麼?”她揚起小臉,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其妙,羞紅之色染上雙頰。
“我只是突然覺得很高興。”他咧開一抹淺笑,雙眼似今夜的星光般閃亮。
“因爲我哭?”她皺眉。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他會心疼死。“總之就是非常開心,只要這樣就可以了。”
他的話,好奇怪呀!
夏予馨微微抿了抿嫩脣,剋制住內心的衝動,不想繼續問他爲何會高興,如果他知道她回來是想報復他的,是否還能高興得起來呢?
她的身子不自覺地偎進他的懷裡,輕輕地嘆了口氣,吐出的是無限的憂愁。
唐勁聽到了她的嘆息聲,深邃的眸底閃過一抹神秘的光芒,他很清楚她想要什麼,而她想要的東西,他統統都會給她,如今的他,已經無法忍受她再次受到傷害,哪怕一點點都不行,如果那樣她就能開心點的話,那他會不顧一切去替她完成,哪怕毀了自己也無所謂……
今天是夏晨光的送別式,因爲他離世時造成很大轟動,案子震驚全世界,畢竟牽扯到世界首富唐勁,再加上唐家在商界的影響力,消息自一傳出後,很多人都爭先恐後地送來花圈,以示悼念。靈堂外的走廊至門口都堆滿了黃色和白色的花,如此肅穆,氣氛卻又那般沉重。
唐勁和夏予馨都身着一身黑,面色凝重地站在靈堂前,只有他們兩位家屬。
唐勁望着妻子小臉蒼白,雙眼渙散茫然,完全沉入自己的悲傷裡,心裡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然而只能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無形地鼓勵着。
顧不得那麼多,夏予馨無力地靠在唐勁身上,如果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種地步,她寧願爸爸未曾來過日本,那就不用相繼承受着打擊。爸爸腦癌復發躺在醫院,莊語睿雖也告訴她爸爸活不了多久,然而卻爸爸不應該以如此痛苦的方式離開,恐怖得讓她至今都難以忘懷。
而這所有的事都是一個人所造成的。
自從唐勁出現後,她原本平靜的生活就被徹底打破,一切的一切,彷彿是一場噩夢般,讓她承受不了,思及此,她又無法不恨身邊的男子,是他讓她接連失去親人,這已經在她的心口堵着個梗,時刻提醒着自己要爲父報仇。
“童氏集團童佳菲小姐以及凌慎軒先生上香……”司儀揚聲喊出前來上香來賓的名字,聞言,唐勁和夏予馨則一同鞠躬,爲了妻子,他算是做到極致了。
“節哀順變!”童佳菲上完香後,來到他們面前,握了握夏予馨的手,小聲說道。
“謝謝!”夏予馨點頭致謝後,慢慢地擡起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落在童佳菲身後的凌慎軒身上,他身着一套黑色西服,胸口別了朵白色的菊花,斯文儒雅,儘管在衆多名流政要中,他並不算厲害角色,然而舉手投足間所散發的尊貴氣質卻無不吸引在場人的眼球。
凌慎軒的臉上並未有太多的表情,甚至連話也未說,只是柔柔地望着她,以眼神默默地安慰着她。
夏予馨使力將哽在喉間的酸楚壓下,抿脣一笑,充滿謝意地點了點頭。
這時,耳邊又聽到司儀揚聲喊道,“莊氏集團來人上香……”
夏予馨渾身繃緊,驚愕地擡頭望去,就見莊語睿徐徐地走向她這邊的方向,而他身側一同前來的美麗女子,不用想一定也是莊語蓉吧,她很有骨感美,氣質端莊,一看就是出至名門的千金小姐。
她們之前是好朋友,而她也是唐勁的前未婚妻,只是現在……思及此,夏予馨心裡潛意識地覺得愧疚,更覺得不好意思面對她。
“予馨,加油!”莊語睿朝夏予馨
鼓勵地一笑,卻未理會欲向他打招呼的唐勁,他穿着褐色西服的他今日看起來沒那麼妖柔,多了幾分成熟。
“謝謝!”夏予馨點頭致謝,目光怯怯地瞥了眼站在莊語睿旁邊的莊語蓉,見她正瞪着自己,眸底有着深深的怨意,宛如一把厲劍刺過來般,那寒光讓她立即移開視線,心裡不由地在想,原來一個女人恨起人來的模樣,就算外表再柔弱,都會讓人覺得恐怖。
正當她覺得毛頭髮顫之際,肩膀被人輕輕一摟,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只是這安慰,一點都不受用,甚至可以說是更加煩躁。
突然,她又聽到司儀的聲音,“申氏集團總裁申燁楠先生上香……”
夏予馨的心絃猛地一顫,誠惶地轉過頭,果然瞧見了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此刻正徐徐地走進告別式的內場裡邊。
申燁楠步伐沉穩地走至靈堂前,他身着剪裁合宜的黑色西服,原本清雅瀟灑的俊臉,此刻卻像籠罩了一股寒冰般,顯得比以往更加冷凜,甚至有些陰沉。
他沉默地上了香,朝夏晨光的遺相深深地鞠躬三次,而且時間停留得比其他來客要久了點,薄脣懦了懦,像是在禱告,然而下顎的線條過於緊繃,又像是虔誠默唸着什麼,整個過程都非常肅然,可見他對死者心懷沉重。
完了後,他轉身面對唐勁和夏予馨,行了個禮,但卻未說話。他斂下銳眸,看見夏予馨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心臟因心疼而憐惜而陣陣抽痛着,然而他卻不得不按捺着心情轉身離去,裝作毫不在乎地離開,只是在心裡發誓,會讓這一切儘快結束。
夏予馨的目光並沒有追隨他離去的身影,只是低着頭,陷入了沉思,而唐勁至始至終都未表示什麼,他的眼神幽深而又難測,沒有人能夠猜得出,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告別式進行到最後,夏予馨依舊守在靈堂,看着夏晨光的遺照,想要靜靜地陪他待一會兒,然而唐勁接到一通緊急電話,平靜地向妻子交代一聲吼,便神色緊繃地離開。
一出門口,果然見手下正攔住某人,雙方在僵持着,好在現在所有賓客都在一樓用餐,不然這架勢必然惹來議論,他擰擰劍眉,快步地走上前。
“首領!”一見到唐勁,穿着黑裝的靈門兄弟便恭敬地讓出一條道,而他們剛阻止進入會場的人正是張文靜。
唐勁朝他們做了個離開的手勢,一瞬不瞬地望着張文靜,沉聲道,“岳母,你好。”
見到有段日子未見的兒子,張文靜欣喜異常,有些憔悴的臉頰微微泛着光,然而目光落在他額角的疤痕時,她心裡又盈滿心疼,以及深深的懊悔,而他的那句‘岳母’更是讓她倍感悲哀,但她知道,在那樣的事後,能如此喚她,那已是他最大的限度。
這輩子,她還有機會聽到他親切地喚她一聲“媽媽”嗎?那估計是異想天開了吧!
“爲什麼要攔住我去見自己的丈夫最後一面?”她深了口氣,以平穩的情緒問道。
唐勁冷着張臉說明,“你可以去見他,但必須等予馨離開後才能進去。”
聞言,她低笑了聲,“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只是不希望我見到予馨,對吧?”
至於理由是什麼,不用多猜,她也明白,半年前,就是因爲她去找了予馨,之後纔會使得他們一對有情人面臨着生死離別,他會防備也是理所當然,張文靜有些受傷地想道。
其實對於當日她所做的事,直到今天,她仍舊感到後悔,覺得自己很自私,就算是爲了守住那個秘密,不讓任何人有一絲一毫能威脅到唐勁的地位,她也不應該傷害那把她當做親生母親來孝順的予馨。
“這非常好,那我也不需要說得太明白了,你該知道,我和予馨已經結婚了,不管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這都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也沒有人可以拆散,我不會允許的。我不期待能得到你的祝福,但我也不希望你加以破壞,否則我就不會再顧忌你是予馨的母親,我的岳母了。”唐勁的語氣非常之冷,而且句句都帶着刺,他說話一向如此,通常面對他極爲厭惡的人,聲音可謂是讓人從外冷到內。
破壞!?做母親的只想守住兒子的地位,纔不得不這樣做,可如今卻變成了破壞別人感情的壞女人!
無所謂了,反正她前半輩子都被貼上了壞女人的標籤,如今想要擺脫是不可能的了。
“你放心,我不會去見予馨,更不會對她說希望你們離婚的話。”事實上,她也沒臉面再見女兒,是她因一時的邪念纔會讓予馨出車禍,還造成失憶,受了那麼多的罪。
唐勁默了默,又問,“我能否問下,那天你到底跟予馨說了什麼,以至於她會突然說要跟我離婚,還要打掉我的孩子?”
他本來是想派人去查的,然而最近被一連串的事弄得焦頭爛額,以至於耽擱了,既然今天遇到了她,他乾脆就問個明白。
打掉孩子!?
老天,原來當時予馨肚子裡已經有了孩子,難怪她當時的表情會如此絕望,原來她是誤以爲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是不倫下的產物,所以才……
造孽呀,她真的是造孽!張文靜感到頭暈目眩,彷彿世界在下一秒就要垮掉般。
見她臉色在瞬間失去血色,唐勁有些困惑,他眯眼問道,“岳母,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張文靜搖搖頭,趕緊回神,結結巴巴地說着,心裡一片慌亂,她嚥了咽口水,確定不會泄露什麼後,她才緩緩道,“是我以命相挾,所以予馨纔不得不下定決心跟你分手。”
既然都已經說謊了,那她決定錯到底,反正予馨已經失憶,申燁楠也發誓不會講這個秘密說出,那她就瞞到底。
聞言,唐勁沉下一張臉,對張文靜的恨意更深,同時也對夏予馨感到抱歉,在還沒弄清楚前,他又再一次傷了她的心,只是他又不由得想責備那個傻女人竟不將實情告訴他,甚至還真的打掉他們的孩子。
難道對她而言,那就不是一條人命了嗎?他悲痛萬分。
“阿勁,對不起,但這一次,我不會再做錯事了,因爲我希望你們能獲得幸福,平平安安地度過這一生,相依相守到老,這是我的真心話。”帶着哀傷的目光望了兒子一眼,她明白往後,自己也只能在背後默默地關心他了,沒關係,只要能看到他,那便是最大的快樂。
“謝謝!”唐勁臉色難看,甚至對她雙眸之中所露出的哀傷毫無感覺,對於自己不在乎的事情和人,他的心通常都會比石頭還要硬。
“我待會兒就帶予馨下一樓用餐。”他看了看錶,又望向她道,“六點鐘的時候,你可以進去上香。”
“我明白了。”點了點頭,張文靜眷戀地覷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而唐勁連看她的背影都不願,旋步往內廷走去,然而才走到門口,一道苗條的身影便擋在了他的面前。
“有事嗎?”待看清來人後,唐勁冷冷地開口,因她的突然出現而感到有一絲的不悅,現在的他不想見到她,尤其是在剛纔見到張文靜,聽到那番話後,他一刻都不願見到這些虛僞的女人。
“真是冷漠!”莊語蓉定定地望着他,紅脣已被皓齒咬出一條血絲,她仍舊不放,眸底有着氣惱、委屈以及不幹。
“如果你沒事,那我先進去忙了,你請自便,恕不相陪。”
樓下已安排來客卻用餐,這時大概都在下面,而她竟來這,顯然是找他有事,但他可沒那個閒情去應付她的無理取鬧。
“你不覺得應該對我說些什麼嗎?”瞧見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莊語蓉忍不住拔高嗓音質問道。“你以爲一通電話說取消婚約,那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就能一筆勾銷嗎?”
“那你想怎麼?需要我賠償什麼嗎?除了錢外,你不可能在我身上得到任何的東西,希望你能明白,同樣也能認清現實,不要再做無謂的事,那隻會讓人更厭惡。”唐勁的話冷酷而又無情,墨色瞳眸連一絲溫度都沒有。
“你從來都沒愛過我,那爲什麼當初要對我那樣,要讓我誤會,讓我越深到了無可自拔的地方。”莊語蓉握緊雙拳,嘶聲叫道。
唐勁皺了皺眉,視線望了眼內廷,深怕惹來裡邊的夏予馨,他伸手拽住莊語蓉的手臂,將她拉過一旁隱蔽的角落,再狠狠地甩開她,像是碰着什麼髒東西般,而事實上,在他眼裡,她確實是。
他盯着她,輕勾薄脣,“語蓉,到現在爲止我對你仍保有一絲尊重,只因不管我們之間如何,但兩家畢竟是世交,所以也請你尊重自己,不要讓彼此傷了情面,到時都不好下臺。”
“情面?”莊語蓉冷笑一聲,“在你不顧一切地要跟我取消婚約,然後和夏予馨秘密結婚,再公告天下後,我以及莊家的面子就徹底丟大了,如今的我,你以爲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也許你會覺得委屈,但當你耍手段派人跟蹤我和予馨,繼而造成一切悲劇時,我的妻子比你更委屈,更難受!如果你夠聰明,抑或夠決絕的話,那麼事情也不會演變到如今的地步。”唐勁狠絕地道。“該說的,其實上次在電話裡,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爲止,你放心,該賠的,我唐勁絕不會吝嗇。”
莊語蓉怔了怔,最後顫着脣道,“你真的好可怕,我從未見過比你更冷酷無情的男人,夏予馨就那麼了不起嗎?”
“沒錯,至少在我心裡,她無可取代。”唐勁堅決地說完,隨即不耐地道,“事已至此,我希望糾纏就到此爲止。”
語落,唐勁便想離開,然而莊語蓉卻猛然從身後抱住了他,臉頰靠在他的背脊上,小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際,低泣着道,“阿勁,你是有溫度的,我可以感覺得到,可爲什麼你講出的話會如此殘忍,難道我就不值得你溫柔以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