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周圍的天色越來越暗沉,烏雲密佈,早先還有的太陽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怕是一會兒就會有場大雨的徵兆。
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翻遍了整個包裡也不見一塊紙巾,只好用力甩了甩鞋。
再確認早上穿那雙鞋達到她心裡的滿意程度後這才坐視不管,整個人向醫院的路上飛奔而去。
匆忙而凌亂的步伐加上她的一襲白衣很快就來了行人的紛紛注目,就連路邊的小狗都不輕易間朝她多望了幾眼。
心裡雖好奇,但始終也沒表達出她的感受,大腦的活躍細胞還沉浸在剛剛在公交車上做好人好事的那一幕。
想着想着,嘴角邊勾起一絲微笑,而她還不自知,她上揚的脣角在旁人眼中卻是十分的詭異,本來就好奇的目光此刻又增添了幾許多疑。
隨着她到醫院後,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別人看向她的目光也越來越集中,而這些人都有一個特點,每每從她身旁路過時都要看上幾眼。
醫院裡的小護士和醫生都對她指指點點,有的甚至還用手遮住嘴角輕笑,不知道在笑些什麼,她心中的疑慮更重了。
直到路過二樓拐角處,走到一面左側兩米高的鏡子前,這才發覺自己的狼狽模樣。
原本整齊的頭髮不知何時變得十分凌亂,出門時乾淨而整潔的白色外套此時上面鋪滿了斑斑點點,整個人像是穿了一條花斑狗的外套。
最引人注目的怕是她腳上穿的那一雙鞋了,光是髒兮兮的不說,就連那雙鞋原本的顏色都已看不出,不知情的怕是還以爲她剛從泥堆或沼澤裡剛爬出來。
大腦“嗡!”的一聲,整個人像是被電流擊倒了一般,木訥的站在原地不動。
如果換做平時,她定時根本就不敢想象此時自己竟然穿成這個樣子站在一個人羣聚集的公共場合。
搖了搖頭,又眨了好幾遍眼睛,在確認她沒有看錯時,這才停止了身上的動作。
縱使她平日裡的膽子再大,遇到其他事情再不管不顧,可她也忍受不了自己這副鬼樣子。
一點都不想再看下去,只想趕緊找個地方鑽進去,要是能來個熱水澡就更好了。
站在鏡子前好一會兒,她移步到洗手間。
不管怎麼說,能收拾一點是一點,一雙眼眼尖的瞥到了陳設在角落裡的公用紙巾,無視她身後衆人的目光,在這麼睽睽之下把紙筒裡的紙巾抽了個精光。
剛回頭便對上幾個女人探尋加上嫌棄的目光,倒也沒說別的,只是眯縫起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堆在臉上,十分自然的從她們身旁路過。
走到洗手池前,把手中所有的紙巾打溼後,一個人躲在洗手間內。
在確認自己身上清理得差不多後才小心翼翼的走出來,生怕別人發現她身上有什麼不妥之處。
再次對着洗手間中的鏡子反覆瞧看,雖說身上的泥點大多都已經被她清理乾淨,可溼漉漉的一片讓人看着還是很不舒服,特別是衣服的某些局部,一塊幹,一塊溼,像是把還在甩幹桶中的衣服直接拿起來套在身上,十分怪異。
雖然這個結果也令她不是很滿意,但比起之前那個髒兮兮的泥人已經好太多了,最起碼她現在這個樣子還是可以出去見人的。
估摸着這個時間不早了,也沒再想別的,這才走進電梯去了VIP樓層。
在病房門口站了許久,最終她可以確認門是鎖着的。
奇怪,袁木人去哪兒了?
本以爲等一會兒後就會回來,可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原本潮溼的衣服沁到她的皮膚上,溫熱的溫度也變得冰涼,時間一久,便有些不舒服。
恍惚間覺得時間過得彷彿越來越慢,她在這裡每每停留一秒鐘,身上潮溼的感覺便會加重一分,彷彿所有的寒氣都隨着衣服進入到她的體內。
最終忍無可忍之下,一個人心情十分沉重地跑到護士站,卻不料整個護士站的小護士們交班查房的時刻,更何況這裡還是冷冰冰的VIP病房,此時更是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要知道,她從剛剛過來的一路上,心情就十分複雜。
諸事不順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彷彿所有倒黴的事情都讓她遇到,就連上天都在跟她作對。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於敏感,總覺得接下來還會有其他倒黴的事情在等着她,只期盼着這次沒有來錯地方。
可不料事情果真和她想的一樣,真是她怕什麼就偏偏來什麼,在向那值班室的小護士反覆確認袁木已經出院後,她終於心如死灰的離開。
生命彷彿走到了終點,就連腳下的每一層臺階都讓她覺得枯燥無味,兩條腿如灌了鉛一般,想擡都擡不起來,心中開始抱怨起這個喜怒無常的天氣。
如果不是下雨,她也就不會發生這麼一連串倒黴的事了,可如果她的抱怨有用,那麼也就不會白白遭受這麼多罪了。
都說好人有好報,可她今日才做了好事也不見得哪裡有什麼好的報應落在她頭上,反而比平時更出糗。
接連一整天,她就像是那大觀園裡的稀有物種,任由所有人在她身上評頭論足,觀賞自如,可她自己還渾然不知。
從醫院出來後,顧眠一直在街道邊上漫無目的的行走。
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目光也懶散,渙散,腳下挪動的每一步都用盡了她兩隻小腿的力量,早已累到不能自拔,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躺下來休息。
腦海中不斷思索着近日來發生的種種事件,腳下的步伐也不知覺的向另外一個方向移動,就連走到哪裡,她也毫不知情。
直到身後響起了幾聲鳴笛聲,整個人這才迅速回過神來,擺了擺手,剛想給車讓路。
不料,一個身材修長矯健的身影從車上緩緩移步走到她面前,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臉上泛着自信的光芒,一張帥氣熟悉的臉瞬間放大在她眼前,“你怎麼在這?”
要顧眠說,她這一整天的經歷太過於離奇古怪。
好端端的去醫院找袁木,等了半天,醫生卻告訴她,袁木已經出院了。
現在,她正想回家,卻又在這裡偶遇到他,輕輕抽動嘴角,無奈的笑了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本來想去醫院看看你,他們說你已經出院了……”
話說到一半,便把剩下的話吞在肚子裡。
袁木的目光從見到顧眠的那一刻起,就在她身上來回不斷的打量着,從頭到腳,甚至是每個細節都不放過。
可袁木的眼神由最開始的驚喜逐漸轉變爲驚訝,最後再到吃驚和詫異,甚至每一個神情都有過渡的階段。
像他這樣生活極其細緻的人又怎能看不出來顧眠剛剛經歷了什麼。
儘管她掩飾的再好,身上的細節處理到位,可他還是一眼就看穿她鞋跟上的淤泥,腰帶上的泥點,褲腳上的灰塵以及髮絲間的凌亂。
“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袁木關切地問道。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這麼問的,心中早已做好了應對的準備,本也不想解釋什麼,只是張口隨意說道,“沒什麼,就是走到路邊被過路的車崩上了泥。”
心中明知道顧眠在撒謊,卻沒有戳穿她,反而笑着說道,“那你準備去哪兒?”
“回家。”
依舊是這兩個字,儘管心中早已想好應對的答案,卻還是忽略了袁木臉上的細微的神情,給出的答案依舊是這樣一個萬年不變的早就用爛了的說辭。
不得不佩服她自己的智商,看到袁木輕皺眉頭時,還用力的點了點頭。
“你確認你回家是走這條路嗎?”
“是啊!”
說着,擡眼間便望向周圍的道路,在看到周圍的建築景物以及她記憶中有那麼一絲印象的便利店和商場無一是她所熟悉的時候,自己的眉頭竟也不覺間皺了起來,一時語塞的說不出話來,半天只吐出來兩個字,“我…我……”
“上車吧!我送你。”
還在她愣神兒時,袁木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把她安頓在車上,並細心地爲她繫好安全帶。
各懷心事的兩人都未曾注意到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一輛黑色法拉利的主人在角落裡暗自握緊了拳頭,並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車子大概行駛了二十分鐘,顧眠這才察覺到不對勁。
已經在市區轉了好一會兒了,周圍還是沒有她家別墅附近的景物,路上的車輛又不是很多,按理說,這種情況實在是實屬不該,柔聲詢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袁木的臉上依舊是笑意滿滿,一副心平氣和的態度,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顧眠現在別無選擇,也就順其自然,好好休息,況且能找到這麼舒適的座位坐會兒也是不錯的選擇。
不多時,車子穩穩停下,顧眠剛剛小憩一會兒的雙眼也緩緩睜開,整個人像是剛從夢中驚醒般,大叫道,“這不是你家嗎?”
“我……”
“袁木……”
剛說了兩句話,話始終放在嘴邊說不出口。
袁木瞧她這副樣子,也不打算逗她,勾起手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尖,一臉寵溺的笑容道,“好了,別多想了,你上去洗一洗再回家。”
停頓了片刻……
“哦。”
顧眠本想拒絕,可她又怕回去後,別人見到她這副狼狽的樣子會再次嘲笑她,上去洗洗也好,便答應了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