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赤德祖贊氣的鬍鬚亂顫,立時打斷了二人的爭論。
“你們一個是吐蕃的內相,一個是本王的總督,竟不知將相爲和,輔佐君王的道理。你們這番模樣,讓士卒看去就不怕貽笑大方嗎?”
“臣有罪。”囊協達贊大駭,跪倒在地連聲告罪。
埃斯藏雖是心有不甘,卻也不敢直拂贊普的面子,單膝跪倒告罪道:“是臣莽撞了!”
赤德祖讚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罷了,現在軍事吃緊,你們該多爲國事想一想,暫且收起自己那些小心思。”
二人被贊普戳穿心事皆是羞得面頰通紅:“臣只是,只是...”
“好了,現在開始一定要齊心協力向前看!”赤德祖贊頓了頓,指了指遠處的山隘:“翻過那道山樑,就是婆論驛了,只要到了那裡,就再不需擔心唐寇的伏擊。”
“贊普英明!”二人一齊應道。
“求援的信使派出去了嗎?”
“回贊普的話,臣已經派出了三撥信使共計二十騎,相信不日便能到達赤嶺!”埃斯藏擠開近前的囊協達贊,忙回道。
“嗯。”赤德祖贊滿意的點了點頭,雙目凝視遠方:“大軍回援之日,便是唐寇軍滅之時!”
“校尉大人,吐蕃蠻子來,來了!”
一名振武營唐兵從遠處石道上跑來,大口喘着粗氣。
“慢些說,他們已經入口了?”王小春耐住心中焦躁,語速頗是和緩。
“是,都已經上套了!”
“好,令大夥兒準備好傢伙,開始獵鹿了!”
王小春攥緊了拳頭,眸中盡是寒意。
吐蕃人確已全部進入這座小山包,雖然埃斯藏事先派出許多斥候查探,卻不可能尋到每一處山窩子。王小春早就令兩營將士用枯草隱蔽自己,加之天色剛剛回光兒,吐蕃斥候沒有發現隱匿的唐軍也就不足爲奇了。
“等到他們行到白線的位置,就推下那塊巨石!”
“得令!”
包括王小春在內的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靜候那一刻的到來。直至此刻,他們才明白爲何自己兒時總會沒來由的朝東首望去。
那是長安的方向,那是大唐的方向,那是太陽升起的方向!
李都尉說過,旭日升處,即爲大唐!
任何企圖阻蓋太陽的烏雲都將被驅散,任何企圖挑釁大唐的胡虜都將被族誅!
李都尉說過,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大唐臣妾。這是一種怎樣的自豪,這份自豪只有唐人才配享有!
“準備。”王小春只覺自己熱血沸騰,血脈噴張,一股氣流在臟腑間不停的穿行。
少年一聲令下,自有數十名唐兵朝巨石走去。這巨石足有數丈高,生的百變千怪,棱棱硜硜。一名唐兵將長槍桿子插到巨石底下,微撬了撬便衝王小春頜首示意。
“推!”
數十名唐兵奮力喊着號子推起了巨石,在長槍桿子的助力下,巨石已漸漸有了移動的跡象。
“一二三,加把勁喲!”
“一二三,抱媳婦喲!”
“一二三,加把勁喲...”平日裡給吐蕃牧主賣苦力做工時常喊的號子,此番喝了出來卻心境大不相同。此前大夥兒只是被壓榨的對象,是無足輕重的奴隸;而此番他們卻是抗爭命運的勇者,是不屈的鬥士!
“一二,推!”長槍桿子撬動了巨石,在數十名唐兵的合力下,巨石終於呼嘯着朝山下滾了下去。
行在山道的吐蕃兵,正自想着婆論驛中的熱湯水,卻聽到山坡上傳來嗡嗡隆響。
“咦?”兵卒們下意識的擡頭朝山坡上望去,登時嚇得四足綿軟。
“山石,山石!”
“山神發怒了,山神發怒了!”
行在前列的兵卒發瘋似的朝隊後涌去,一時將齊整的陣列衝的零散不堪。
“嗚,嗚嗚,嗚...”明亮的軍角聲響徹山谷,隱匿於枯木中的唐軍紛紛鑽了出來,彎弓持箭緊緊對着山下的異族。
命運還真是有趣,在十幾天前他們還是一羣被人隨意抽打呵斥的奴隸,而現在他們卻成了主宰自己命運,守衛家園的勇士!
“是唐寇,山頭埋伏了唐寇!”
吐蕃士卒恍然大悟,這哪裡是山神發怒,分明是自己中了人家的伏擊!
“不要推搡,不要推搡。違反軍令者立斬不赦!”埃斯藏拔出腰間彎刀,奮力在空中揮舞着。
這幫唐寇當是該死,自己纔對贊普保證過,誰知卻變成了這樣!
“調轉輪序,隊首變隊尾,隊尾換隊首!”
埃斯藏氣的七竅生煙,卻不得不作出撤退的命令。
道口已然被唐軍鎖死,繼續留在此地只會被唐軍全殲!
“大帥有令,隊首變隊尾,隊尾便隊首!全軍撤退!”
“大帥有令,全軍撤退!”
傳令兵一遍遍附和着,生怕有哪個生瓜蛋-子沒長耳朵。
其實根本不用埃斯藏下令,出於本能吐蕃士兵早就推搡着朝中軍涌去,這個指令只是更好的順應軍心而已。
從遠處望去,山谷中密密麻麻的軍卒就如同豆蟲般蠕動着,醜陋卻實用。在求生的慾望前,任何嚴明的軍紀都顯得虛僞。在死亡的威脅前,任何平凡的手段皆變得可貴。
“不要亂,不要亂,保持隊形!”督軍們揮舞着馬鞭,狠狠抽在士卒身上,高聲呵斥着。遭遇伏擊最忌潰亂,一旦軍心不穩大軍必將遭受滅頂之災!
御輦中的赤德祖贊自然也感受到了如此明顯的變故,他微微挺起佝僂下去的身子,微眯着眼睛朝山原上望去。
但見翠綠色的山原上插滿了唐旗,勁風一過,直扯得軍旗獵獵作響。
漫山遍野皆是唐旗,舉目四望盡是唐旌。
當真是無處不升日,無處不爲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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