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亂世(七)

潁州城門下突然躥出一個騎着棗紅色駿馬的無須男子,厲聲叫起了門。

“快開城門,雜家還等着進城呢!”無須多想,這人便是內侍朱貴了。

朱貴尖利的嗓音一發出來,便引得城頭的一名守衛蹙起了眉。

城門下這個公鴨嗓的到底是誰,怎的這般囂張跋扈?這潁州城再怎麼說也是個州治,怎的什麼人都敢來這裡撒野?

“少廢話,快開城門,是不是想吃鞭子了?想吃鞭子一會就去府衙裡領,別在這裡找不自在。”

縣尉姜正瞪了那守衛一眼,連聲斥罵。在這潁州城,所有軍備的事情都歸他管,便是刺史錢大人,都不會干涉他的決定,因而數落數落個小守衛還是不在話下的。

姜正到底見過一些世面,他從對方的穿着舉止已判定此人定然是長安來的貴人。別管那貴人的身份究竟是什麼,哪怕只是個國公侯爺府中的管事也不是他們這些人惹得起的。

“哎,哎,我這便開,這便開!”那守衛怎敢跟姜正擡扛,立時陪着笑臉欠着腰身倒退着來到了鐵軲轆前。雖然他心中已經將姜正的祖宗十八代操了一遍,眼下卻不得不依着姜正的意思打開城門。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又有什麼法子?

“咯吱!咯吱!”鐵索攪動發出吱吱響聲,不多時的工夫城門便被放下,鐵製城門重重摔下扣在雪地上,壓出一道道清晰可辨的轍痕溝壑。

“呸!也不知道注意點,這雪沫子都濺了雜家一連,這個小兔崽子!”朱貴抹了一把面頰上的凍雪,沒好氣的罵了兩句便向李括欠了欠身子:“李將軍,您先請!”

李括單手挽着繮繩,衝朱貴做了個延請的姿勢:“朱公公請!”

“哎,你是主將,哪裡有雜家先你入城的道理?這事要讓陛下聽到了,還不得扒了雜家的皮?”朱貴卻是連連擺手,萬分不依。

“如此,某便謝過了!”李括衝朱貴微微頜首致意,輕揚了記鞭子,便乘着清風入了城

一壺燒酒,一疊拍黃瓜、一盆醬羊肉、一疊花生米,很難想象,這便是潁州刺史錢源可招待李括的酒菜。

當錢源可命下人把這些東西端上席面的時候,便連一向隨和的濮大錘都張圓了嘴巴。

乖乖,這個錢刺史也太摳門了吧。這份飯菜便是在軍營中也算不得好,他卻用來接待都督?這怎麼看都有些跌價吧?

“呵呵,呵呵,李將軍莫要嫌棄,爲了不給叛軍徵集到糧草,某奉行了朝廷堅壁清野的政策,除了每戶必須的過冬存糧,其餘的穀物要麼被徵集,要麼悉數銷燬,絕不給叛軍以可乘之機。”

錢源可見李括頗爲驚訝,以爲他心生怨意,忙在一旁解釋道:“咱潁州城地處淮北平原,不比山城可以去打野味兒,時令蔬菜又存不下,一旦入了冬能吃的也就是些穀物。”

錢源可陪着小心觀察着李括的神色,在確認他並無惡意後才稍稍舒緩了口氣。

“原來如此,錢大人這麼做,實乃大唐之幸,潁州百姓之幸。”李括聞言衝錢源可拱了拱手道:“只是不知潁州城的存糧夠多久之用?”

兩軍交戰之時,守城方爲了避免攻城方到周邊村莊劫掠糧草,都會實行堅壁清野的政策。現下已經入冬,麥字自是已經磨成面,入了缸。但仍不能排除安祿山叛軍攻陷周邊郡縣後派騎兵劫掠村莊的可能。故而錢源可一方面將願意入城的村民攜其糧食接入城中,一面排除士卒協助村民將多數米糧埋入自家宅邸地下,只留下數日口糧。這樣即便安祿山的叛軍劫掠至此,所能搜刮的糧食也不會很多。

“若是省些吃,約莫半年沒有問題。不過,若是大軍駐紮下來,恐怕最多三月矣。”錢源可稍思忖了片刻輕捋着鬍鬚道。

“錢刺史不必擔心,我軍只是暫時在潁州城作休整,不日就會出發。”李括見錢源可以爲自己想吃白食,連忙笑着解釋以安其心。

“不急不急,您在潁州一日,安祿山那廝也多少有些顧忌。大軍一走,潁州城的百姓又得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錢源可頗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神情中滿是落寞。

“如今安賊攻到了何處?”李括微微蹙眉發問道。從朝廷傳來的邸報來看,安祿山只是控制了河南道北部的州縣,至於南部的州縣大多還在大唐朝廷的控制之中。

錢源可聞言從隨從手中接過一張輿圖,在案几上緩緩張開:“李將軍您看,我們潁州是在淮水和潁水的交界處,是河南道的最南部。往北走便是陳州、毫州、再向北走便是宋州和許州。如今毫州和陳州還在觀望之中,至於宋州和許州已經落入安賊之手了。”

“想不到叛軍實力如此強盛,已經許州城!”李括狠狠的一拍案几,咬牙道:“許州一破,關隴和淮南道的聯繫便被切斷,朝廷再想從江淮之地運送米糧入長安便得繞遠道而行,其中耗損勢必會增加。”

錢源可頗爲讚賞的點了點頭:“李將軍分析的不錯,或許這也是安祿山急於拿下許州的原因。一旦讓他徹底打通河南道各州縣,我大唐再想安然向關中輸送米糧要話費的代價就要大的多了。雖然關中可以自給自足,但不是長久之計啊。”

李括點了點頭道:“陛下着我從都畿道入長安,以錢大人之見,李某該從何處取道?”

錢源聞言倒吸了口涼氣,心道是你領兵恁的來問我這種問題?

“這,這,呵呵”少思忖了片刻,錢源可總算想出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線路。

“李將軍你看這裡,要去關中必過許州。可是如今許州控制在安賊手中,您要想直接通行怕是不易。不如山南東道繞行,經由襄州,由商州入西京。”

“哎呦喂,這怎麼行,這怎麼行吶。陛下他可是言明瞭李將軍必須經由都畿道入西京,若是從山南東道繞行,豈不是違逆了聖意?”

朱貴見錢源可給李括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連忙在一旁攪起了局。

“朱公公,你有所不知,都畿道那邊十里設有一卡,若想不戰通行恐怕不太可能啊。”錢源可早就從李括那裡得知了朱貴的身份,他歷經宦海沉浮多年當然知道這種人最是得罪不得,只得好言相向,只求趕緊把這瘟神送出潁州。

可是朱貴卻不這麼想,只微微挑了挑嘴角道:“呦,錢大人這話雜家怎麼就聽不懂了呢?陛下命李將軍回京勤王,又不是叫他去遊玩。這行軍之時,怎麼可能免得了打仗?若是我們從都畿道行進,說不準還能給叛軍打上一場,若是借勢收服了許州城,豈不是喜事一樁?”

“這,這”錢源可不知朱貴竟然如此死角蠻纏,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朱公公說的不錯,錢刺史擔心的也不無道理。如今要想不戰一役進入關中怕是不可能的,但我們還是應該盡力避開安祿山叛軍,畢竟入京拱衛天子纔是最重要的,沒有必要爲了一時得失傷神。”

李括見兩人竟吵了起來連忙出來打起了圓場。

從朱貴執意要求隨行軍隊的那一刻起,他便確認皇帝陛下對自己起了疑心,這纔會想出派一名內侍做監軍的想法。只是這做法顯然沒有什麼有效的限制作用,若是自己真像安祿山一樣起了反心,一個宦官監軍又能起到什麼效果?相反,若是自己忠心耿耿,身邊常有一個宦官指手畫腳,難免會貽誤軍機。

因此,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出色的謀劃。

只是時至如今,除了和朱貴儘可能的搞好關係,讓他對淮南軍影響程度降到最低,實在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

“看看,看看,還是李將軍說的話雜家愛聽!”朱貴撇了撇嘴道:“這些事雜家不想管了,你們看着辦,不過有句話雜家可說在了前面,誰若是起了反心,對皇帝陛下不忠,雜家可要找他拼命,嘿,拼命!”

朱貴揚了揚拳頭作出一副忠心護住的姿態,直惹得錢源可差點笑出了聲。

“剛纔是錢某考慮不周,來,朱公公,下官敬你一杯!”

說完,錢源可給自己滿上一杯燒酒,雙手平舉遙遙相敬

ps:我一直認爲哪個是因爲宦官誤國,不過那個小朱貴挺可愛的有木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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