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州是中州,下轄十二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
由於現在是冬日,不用急着開墾荒田,搶播春種,接手唐州後李括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整訓軍隊。事實上,經歷過與叛軍一戰後,這支主體由江淮軍構成的軍隊心氣兒和鬥志都提升了好幾個坎兒。
現在,江淮軍唯一欠缺的便是實戰經驗,不過相信通過一場場與叛軍的爭鬥,這點會很快彌補。只要新兵見過血,就變成了老兵,有些東西不是言語能夠傳遞的,只有靠自己去慢慢摸索體會。
這些時日來,最重要的消息莫過於安祿山稱帝了。攻下東都洛陽後,安祿山這廝以爲可以與大唐分庭抗禮,甚至已經佔據了較大的優勢,再也不耐作爲一區區郡王,終於私下了虛僞的面具,立國稱帝,取國號大燕,定都洛陽。
由於安賊長子安慶宗在安祿山起兵謀反後即被大唐皇帝陛下下令斬首處決,安祿山不得不冊立並不喜歡的次子安慶緒爲太子,備位東宮少陽。另外安祿山還拜軍師謀士嚴莊爲相國,大將史思明爲范陽節度使並命其略定河北。
一時叛軍竟形成與大唐分庭抗禮的局面。
與此同時,安祿山對部將崔乾佑下了死令,命其務必儘快攻破潼關,並向同羅借兵,請共擊唐室。至於回鶻人那邊,據說本已動了心思,最後因爲和唐室達成了秘密協議,這才保持袖手旁觀,至於協議內容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張延基到了安西后也拖人捎帶回了封信,千難萬難最終輾轉到了李括手中,無非是說些身安體篤,勿要擔心之類的話,想想都是矯情。
今日,李括又去往東城,監督城牆加固的進展情況。由於打算以唐州爲根基,以作爲抵在安祿山背後的一把尖刀,李括從進駐唐州的第一刻起便與一干心腹一齊商議起了計劃。
部將李晟認爲,唐州地處豫州平原,四面無險可守,若強行以唐州爲根基,則需要在城防上多加整修。李括也認爲他說的有理,一面徵集工匠、民夫加固州治以及附屬縣城的城防,一面與鄰近州縣的刺史聯絡,希望可以達成相互拱衛的協議。
值此敏感時刻,不少州縣的長官都在觀望,準備視局勢而下注,故而沒有很多的州縣響應。一輪遊說下來,只有豫州和西平這兩州的刺史表示願意與李括結盟。
這兩州的刺史皆是出身官宦世家,生的忠君愛國的思想。由於他們距離洛陽較近,不時受到小股的叛軍襲擾。雖然兩州刺史分別組織徵集了鄉勇,但畢竟沒有正規軍隊來的有底氣。與李括結盟後,二州遇襲後李括便會馳軍相援,於他們當然是天大的好事。
這類的結盟組織若放在了太平年景肯定是視爲謀逆的大罪,可此時卻偏偏是戰亂之時。事實上,大唐朝廷對這一區域的控制以及喪失,這三洲完全是憑藉主官的個人實力支撐,故而結盟非但不會被朝廷猜忌,反而會被視爲忠勇以嘉獎。
事急從權,說的似乎便是這個理兒。
“吳工頭,正月之前,東城的加固工作能完成嗎?”李括望着不住往城頭搬運泥磚的民夫,微微蹙起了眉頭。一月是一個關鍵的節點,如今崔乾佑已經駐軍圍了潼關,相信不日便會發起總攻。相信以潼關之險和高、封二將至才,潼關不會輕易失守。安祿山不是執拗之輩,屆時一定會調轉思路準備向南侵襲。而唐州位於山南東道和都畿道的交界,是爲咽喉之地,安祿山必欲除之而後快。當然安祿山不會爲了區區一個唐州投入過多的兵力,但李括要保證這座城池能夠承受一定程度打擊。
眼下遍觀四城,只有東城的城防最弱,與城北的交界處甚至還有一段城牆因爲年久失修,被一場大雪壓得坍圮。李括當然不能容忍這種情況出現,故而他才找到這一代最熟稔建造的吳工頭,由他牽頭來加固東城的城防。
“哎,李將軍啊,這可是難說哩。不過啊,我老吳頭兒三代都是土生土長的唐州人啊,最看不得的就是背井離鄉,逃難的事哩。若是安祿山叛軍打過來,倒黴的還不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所以您就放心吧,就是爲了我自己,我也一定會盡快的加固好東城的。您看,中不中?”
李括點了點頭笑道:“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只是如今叛軍勢頭剛猛,說不準哪天便揮師殺了過了,我雖不懼他卻也不想做無必要的廝殺,何況就像你說的若是留着個有縫的滷蛋,安祿山那廝還不整日眼睜睜的瞅着犯饞。城牆早加固一日,城中的百姓早一分安心,安祿山那廝也早一分死心。”
他這話說的在情在理,吳工頭聽後連連點頭:“哎,哎,你說的在理,只要泥沙材料您給我供齊,我老吳便豁出去這個名頭跟您做個保,一定在一月前加固好東城城防!”
“我要的便是你這句話!”李括微笑着點了點頭道:“如此我便不打擾你了,你忙!”
“哎,哎,您慢走啊!”吳工頭恭敬的把李括送走,眼眶竟然一熱溼潤了。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如此平易近人,待人和善的將軍,李將軍來了這裡,這真是唐州百姓的福氣啊。大唐有如此將軍在,何愁叛亂不平易,何愁失地不復收?
從東城回來,李括便在衆心腹的簇擁下回到了刺史府。
爲了東城城防加固的事情忙了許久,他已是精疲力盡。正當李括想好好歇上一會時,周無罪卻突然興沖沖的衝進了臥房。
“七郎,你猜誰來了!”
李括大惑道:“看你這個興奮勁,難道是延基?”
周無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竟會說那沒譜沒邊兒的。延基如今隔着萬里在安西防着大食人,怎麼會到唐州來。是南大哥,是南大哥啊!”
“南大哥,哪個南大哥?”李括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追問道。
“哎,還能是哪個南大哥,南霽雲,魏州南八南霽雲啊!”
周無罪撇了撇嘴道:“你不會把南大哥都忘了吧,他可是咱們的救命恩人。”
“什麼,你說是南大哥?”李括這才反應過來,抓緊了周無罪的雙肩追問道。
“是,是,是!就是那個跟着小張探花做事的南霽雲,他現在就在花廳中等候,這下你信了吧!”周無罪被他搖的沒法,只得將自己知道的悉數說出。
“那還等什麼,快隨我去見他啊!”李括壓抑住心中狂喜,邁開方步便出了臥房。當是時,李括半月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南霽雲正端着一杯花茶微微品着,不時擡首朝花廳正門望上一眼。
“南大哥,南大哥,你來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聽到這個聲音,不需多問南霽雲就能猜到來者是誰。微笑着起身相迎,還沒走出幾步南霽雲便看到了那個闊別已久的身影。
“七郎,許久不見了!”南霽雲上前便拍了拍李括的肩膀讚歎道:“嗯,不錯,這才幾年沒見就出落成個漢子了,這副筋骨真是不錯,不枉我當年那麼看好你!”
“南大哥,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異鄉處遇故人,還是在兵荒馬亂之時,李括如何能不喜?
“嘿,你小子,油嘴滑舌仍是沒改!”南霽雲徑直給了李括一個摟脖:“你南大哥難道整體沒有正事做就在四處瞎晃盪?我這不是一直跟着小張探花抵禦安賊不得空嗎,這次正好順道經過來看看你。”
“南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在唐州?”時間彷彿又回到了七八年前,李括又是變成了那個孩子,和南霽雲有說有笑,毫無顧忌。
“嗯,這樣算是湊了巧。我途經唐州,聽百姓說這唐州如今主事的是個從江淮道來的將軍,待百姓甚爲和善。我就在想你小子前些時日不是剛被皇帝老兒封了江淮道團練使嗎,如今的這將軍一個比一個貪婪殘暴,能讓百姓道一句和善的也就是你小子了。這便進城來看看,沒想到真讓我給猜中了!”
ps:嗯,南八的出現,恩恩大家猜猜是爲啥,哈哈,賣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