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幾日太子李亨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御史臺的言官們連番拿他長子廣平王李豫與吐蕃王子的矛盾說事,似乎認定吐蕃王子的死便是因爲廣平王一時爭強好勝。這可讓李亨有苦說不出,作爲太子他需要表示的仁德厚愛,不因私費公。故而他好好的教訓了李豫一頓,以向衆人做足姿態。另一方面他又是孩子的父親,看到自己長子平白被人構陷,他怎能不怒不平?可是他又不能將怒氣表露出來,這種日子,真是苦不堪言。
“殿下,加件衣服吧,窗邊寒氣大。”魚朝恩將一件單衣披在了李亨的身上,低聲關懷道。
“嗯。”李亨緊了緊衣襟,微微一笑。好在這件事上,父皇完全站在了自己的一邊。不管李林甫那個老賊怎麼指示爪牙構陷豫兒,父皇最後一律以證據不足駁回。想到此處,李亨涼到極點的心漸漸暖了幾分。
“朝恩,替我把豫兒叫來吧!”李亨揮了揮手,長嘆一聲。有些事自己要和孩子說清楚,不然以他那性子,早晚得給自己惹出事來!
“老奴遵命!”魚朝恩點了點頭,領命退去。
平康坊,李林甫府宅後跨院廳堂中,此時正坐着一個身穿毛皮絨衣的吐蕃人。這吐蕃人眼窩深凹,面容黝黑、鼻樑高挺,一副長頭窄臉,髮髻於上額彎成一道上弧。最爲可怖的是,他的左臉從眼瞼下直到下頜有着一道長長的淺紅色疤痕,在油燈的印襯下竟似活物,生生蠕動。
他正慢慢品着一壺好茶,他不着急,他知道李岫一定會來見他。他提出的條件太過豐厚,李岫沒有理由拒絕。
果然,他茶方品了第二壺,鴻臚寺卿李岫便滿臉笑容的迎了出來。
“無戒大師,讓您久等了。贖罪,贖罪啊!”
那被喚爲無戒的吐蕃佛僧輕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李岫久經官場,自是閱人無數。他見無戒並不着急,該是有足夠的談資,想要擡一擡身價。
用手輕颳了刮茶末,李岫笑道:“不知無戒大師此次蒞臨李府,有何貴幹啊?”
無戒詭異一笑,雙手合十:“我是來跟大公子做個生意,不知大公子有沒有興趣?”
“哦?大師但說無妨。”李岫擺了擺手。
“我吐蕃仰慕大唐文化,自文成公主入藏已來,發展了農耕和造匠業。唯獨冶煉鐵器一事上貴國頗爲小氣,讓人不能信服。”(注1)
李岫剛想開口辯解,卻被無戒揮手製止。
“不過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與大唐的一位貴人搭上了線,自此得到了冶煉鐵器的數十名工匠好手,再也不需要爲此事發愁了。”
李岫聽及此處,一時眼睛閃出了亮光。常年官場的摸爬滾打讓他練就了敏銳的察覺力,他從無戒的語氣中已經捕捉到了極強的示好意味。
“不知這位貴人是誰?”李岫整了整衣襟,試探着問道。
“哈哈哈,李公子真會說笑。既然是合作,那當然得誠心。若是我連對方的名姓都保管不住,以後還怎麼合作呢?”無戒緊緊盯着李岫,一雙眸子射出兩道精光。
“唉、只是我怕大師受了矇蔽,還不知曉。貴國王子遇刺一事想必大師定是有所耳聞了吧?據下官所知,此事怕和廣平王殿下脫不了干係。”李岫將皮球推了回去,和聲細語。
“那麼便要看相國大人有沒有誠意了?”無戒不想跟李岫繼續打官腔,索性將話頭挑明。
“不知大師指的誠意是?”李岫拱了拱手,明知故問。
“我可以幫你搞到東宮那位私通吐蕃的證據,你幫我殺幾個人!”無戒咬了咬牙,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
“大師你在說笑!”李岫霎時站了起來,朝外走了幾步。
“這個事情對相國來說如探囊取物,而我所提供的東西相國可是夢寐以求吧?”無戒步步緊逼,不給李岫半分後退的機會。
“且容我想想!此事事關重大,我還要和家父商量商量。”李岫真的動了心,無戒大師提供的東西足夠他們一次搬倒東宮。現在父親權傾朝野,尚耐不得李亨小兒。若是父親以後被分了權柄,再想搬倒太子便是難上加難了。私通敵國的罪名一旦扣下來,即便陛下有意袒護李亨,這個太子也是廢定了。只是,此事必須做的滴水不漏。如若事情敗露,構陷儲君的罪名可也不是鬧着玩的。
思前想後,李岫還是決定與無戒合作。他太需要向父親證明自己了,借扳倒太子這件事向父親展示自己的決斷力,藉以明確自己在李家的地位,這買賣穩賺不賠!至於無戒所說的殺幾個人,在他看來完全不需要假以父親之手。以他李岫的人脈和能力,要想悄無聲息的搞死幾個人實在太過簡單。
“好,大師你說吧,你要殺的人是誰?”
“很簡單,是哥舒翰帳下的一干低級武官。領頭的漢人伢子叫做李括,他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必須死!”
“李括?”李岫未曾想吐蕃佛僧要殺的人竟是李括,立時有些猶疑。
“怎麼?你不敢?”無戒移至李岫面前,逼問道。
“沒,這有什麼不敢的,幾個低級軍官罷了。殺死他們跟碾死幾隻螞蟻一樣簡單!”李岫被逼的朝後連退幾步,忙解釋道。
“只是此事得從長計議。這小子不知道交了什麼狗屎運,最近甚是得勢。也許得把他引出長安,纔好下手。”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反正他們必須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無戒的聲調很冷,轉身便朝屋外走去。
臨出屋子,無戒頓了頓,寒聲道:“我只希望相國能誠心合作,私通我國的貴人可以是太子自然亦可以是相國。是朋友,我們吐蕃人會誠心相待;若是誰兩面三刀,不用我們出手,他也絕對會遭天譴!”
“哼!敢威脅我。”見無戒出了宅院,李岫輕哼一聲,不屑的將茶杯砸的粉碎。
宣陽坊賈府中,楊釗大步朝廂房走去。
他最近的心情顯然不錯,此前對李括的幾次試探收到了不錯的效果。雖然少年沒有明確表達爲自己效命的態度,但確實和楊家已經越走越近。楊釗頗有識人之能,在他看來,李括日後定非池中之物,能在現對他略施薄恩,他日後發達了自己所賺取的回報會只多不少。他是一個政治上的商人,任何事情都會謀取利益最大化!
第二個開心的事情自然是賈昌主動邀請自己過府一敘。賈昌可是陛下面前的寵臣,能跟他搭上關係,對自己的仕途可是大有裨益。
剛剛與賈昌的一番推杯換盞,好不痛快!自己自打離開劍南道就沒這麼痛快的過過日子,一切都得裝腔拿勢,一切都得逢場作戲!
楊釗一把推門而入,屋子佈置的精巧別緻。雕花的屏風後是水曲柳的整套桌几。陪飾的胡凳爲這小巧玲瓏的房間增添了幾分粗獷。
正欲寬衣解帶,小憩一會,屋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高呼一聲進來,便見雕花朱門應聲而開,兩名身着透明紗衣的妙齡女子緩緩步入。只聽那爲首女子福身一禮:“楊大人,老爺讓我們姐妹服侍傅公子沐浴。香湯已準備好了,大人要現在便寬衣沐浴嗎?”
服侍一詞顯然有着雙關之意,見二人穿着如此,楊釗便猜出賈昌想讓這二人來爲自己侍寢了。
楊釗略微打量了兩眼,發現這兩名女子身體生的無比勻美曼妙,透明紗衣下再無一絲,柔滑的軀體展露在自己面前,惹得楊釗渾身燥熱。輕輕點頭,只道:“你們留下來侍候吧。”便轉身朝內室走去。
注1:唐時不禁諸如木匠藝、耕種等技術。但對冶鐵、馬匹明令禁止走私。如果敢在這上面動手腳又沒點後臺,估計會死的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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