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上的女人就是自己,這一點周紅當然知道,那是王天木精心爲龔志正準備的聯絡暗示,她曾經聽王天木說起過,畫上的女人就是自己。
孔慶文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爲那天孫瑰婷的一句話,當他們談論這幅畫的時候,孫瑰婷說畫上的女人很眼熟,就是這句話提醒了孔慶文,孫瑰婷的交際並不廣泛,她覺得熟悉的女人,這個圈子並不大。
“呵呵,看來周小姐也看不出啊,那隻能是龔會長告訴我們答案了,”孔慶文的目光轉向了龔志正,“我想這個畫上的女人應該對你很重要吧?”龔志正依舊沉默不語。
“我倒是覺得這幅畫畫的就是龔府,畫畫的人應該就站在後面的山頂上,你說呢,龔會長?”孔慶文打出了最後一張牌,他是在向龔志正暗示,自己已經知道了一切。
龔志正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了,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沉默,孔慶文說的句句沒錯,地圖就藏在孔慶文所說的那個山頂。他在等待,等待孔慶文揭開底牌,他必須要明確地知道,孔慶文到底有何用意。
周紅驚愕地看着這幅畫,她只是從王天木那裡聽說到畫上只是接頭聯絡人的信息,她所不知道的是畫裡還隱藏着如此重要的情報,她清楚地知道,孔慶文所說的這一切並不是故弄玄虛、無中生有,而且龔志正的表情也證明了這一點。
如果孔慶文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日本人,後果將不堪設想,怎麼辦?一絲寒光從她的眼睛中閃過,她轉過身看向孔慶文的時候,沒想到孔慶文也在看着她,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孔慶文射向自己的目光彷彿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龔會長,現在這間屋子裡只有咱們三個人,你有兩個選擇,要麼現在就殺了我,要麼保持沉默,”孔慶文的臉上掛着笑,“好了,談話到此結束,龔會長,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他的這句話,同時是說給周紅聽的,周紅心中僅有的那一點點剛剛萌芽的殺機頓時消失了,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殺不了他。
龔志正拖着沉重的腳步,蹣跚着走出了辦公室,在回自己房間的路上,他聽到餐廳裡傳來林之江的咆哮和女兒龔亞楠的爭吵,他苦笑着搖了搖頭,也許一切該結束了。
午飯後,孫瑰婷在孔慶文的房間裡向他彙報了上午林之江審訊張旭的經過,孔慶文聽完了彙報,不住地點頭,“這個林之江是有些本事的,可惜啊……”
孫瑰婷不解地問:“可惜什麼?”
“可惜一個聰明人,本可以爲民族盡力,可如今卻落得個進退兩難的境地,”孔慶文的回答充滿惋惜之意。
“孔處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孫瑰婷眉頭微皺。
“他來替主子找地圖,如果找不到,日本人是不會留着他的,因爲他知道了這份秘密,”孔慶文從椅子上站起身,“如果找到了,日本人更不會留着他,因爲他發現了這份秘密。”
孫瑰婷點點頭,繼續問道:“我不明白,既然日本人到最後一定會除掉他,那你爲什麼要把他拉過來呢?你就不怕惹火上身?”
孔慶文笑了笑,“就是因爲怕惹火上身,我纔會把他拉過來,什麼叫秘密,沒有人知道的才叫秘密,知道的人越少,日本人就越會除掉經手的每一個人,而知道的人越多,日本人就越無法下手。”
孫瑰婷明白了孔慶文的意思,她佯裝生氣地說道:“哼,跟着你就沒好事,日本人只要殺你,我也跑不了,真後悔跟你來這裡,這會可好了,想躲都躲不開了。”
“那你怕嗎?”孔慶文深沉地問道。
孫瑰婷擡起頭看着孔慶文注視自己的目光,目光中有一絲關切,有一絲寬慰,甚至有一絲虧欠,她第一次感受到孔慶文這樣的目光,這讓她的內心涌起一份溫馨。無論征途有多遠,無論前程有多暗,起碼就在今天,我還能看到你的笑靨,能感受到你的氣息,這,就足夠了。
輕微的敲門聲,打破了孫瑰婷心中的這份溫存,她皺起眉頭,走到門口,拉開房門,“是林隊長,有什麼事嗎?”
林之江並有回答孫瑰婷的問話,只是略一點頭,就大步走進房間,孫瑰婷隨即關上房門跟了過來。
“孔處長,我想單獨和你談談,”林之江說道。
“好,孫秘書不是外人,有什麼事,但說無妨,”孔慶文遞上一支菸。
林之江接過煙說道:“這個張旭的確有問題,他知道你我的事情,對咱們的底細摸得很清楚,他給我的感覺是好像知道很多事情,而且總是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我覺得這並不符合他的身份和現在的情況。”
孔慶文點點頭,“剛纔孫秘書已經給我說了今天上午的審問情況,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就行。”
林之江的眉頭緊鎖,他猛吸幾口煙,像是內心很矛盾,“我覺得他不是什麼軍統、共黨人員,也不是龔志正的人,難道他是咱們的人?我總覺得他的出現對咱們會很不利。”
最後的這句話讓孔慶文的心頭一震,張旭的真實身份一直是個迷,從這幾天的接觸來看,孔慶文的心裡對張旭的看法和林之江的一樣,如果說在這個龔府裡,自己和林之江是互相配合而又牽制,那這個張旭很有可能扮演的是第三種角色,他的目的也是衝着那份地圖來的。
孔慶文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他感覺到自己好像是在走迷宮,而現在走進的就是一條死路,他已經看到了路的盡頭,而迷路最好的辦法就是回到原點。
房間裡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牆上的鐘表在抵達作響。幾分鐘後,孔慶文睜開了眼睛,“林隊長,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問一句,如果這個張旭真的是日本人派來執行秘密任務的,你將如何選擇?”
這個問題林之江已經想好了,“找到地圖,也許我還有一線生機,可誰要是擋我的路,那就是在逼我死,”他的眼睛中突現殺機,“擋我者,必死!”
就在此時,龔志正的臥室裡,張旭的話讓龔志正在房間裡不停地踱步。“舅父,就像你說的,林之江就是王天木安排的聯絡人,可他就在咱們龔府,三天了,他始終沒有和你接頭,你不覺得很蹊蹺嗎?”龔志正的腳步絲毫沒有停歇。張旭繼續說道:“舅父,今天是第三天了,早拿主意啊,越往後拖,就越危險啊。”
張旭的話讓龔志正顯得異常的煩亂,不錯,如果林之江就是那個接頭人,那他爲什麼遲遲不動,難道出了什麼變化?今天上午,孔慶文的問話已經觸及到了自己的心理底線,看來他已經知道了很多情況,可讓龔志正不解的是,既然孔慶文知道了這麼多,那他爲什麼不立即採取下一步的行動呢。藏在後山山頂的那份地圖如今倒像是擺在桌上上的一份誘人面包,所有的人都像是飢腸轆轆的乞丐,頭幾天是瘋狂地尋找麪包,而找到之後,突然席地而坐,誰都不去伸手,這究竟是爲什麼呢?
今天上午的審問過程中,龔志正無意中看到了周紅和自己一樣的眼神,兩個人同時看向了孔慶文,兩個人的目光中都充滿着敵意和防備。就在現場,孔慶文無意中問起的一句話,引起了龔志正的警覺,“周小姐,你覺得這幅畫上的女人是誰?”孔慶文的這句話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中,這也就是說,畫上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孔慶文和周紅都認識的人,否則孔慶文不會有此一問。可當龔志正隱約地感到畫上的人和這個周紅有幾分相似時,他立即打消了自己這個近乎荒唐至極的念頭。
龔志正的腳步加速了張旭的煩躁,“舅父,別再猶豫了,趁他們還沒發覺,讓我帶着地圖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