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慶文猛然站起身,一杯紅酒迅速喝乾,他慢慢地將酒杯放下,微笑着看着對面的季雲天,季雲天也在看着他,臉色漸漸失去了笑容;一旁的孫瑰婷也在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焦急和不安;遠處的劉麗英也在看着他,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將手慢慢地拉開了吧檯抽屜,一把手槍慢慢顯露出來。
季雲天沒有想到,面前的這個孔慶文居然未表現出任何的懼色,的確膽識過人,欣賞之餘他也感到了棘手。季雲天也霍然起身,“爽快,我季某就喜歡爽快之人,哈哈。”
季雲天的笑聲消除了每個人心頭的不安,時間一點點流逝,酒桌上充斥着寒暄與應酬。顯然季雲天是個健談的人,從南京的歷史到如今的風土人情,顯然孔慶文是個博學的人,他對南京的瞭解超乎的季雲天的想象,二人彼此詳談,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如果不是身後站着凶神惡煞的保鏢,還真能讓人誤以爲是二人在切磋文化,感懷歷史。
就在二人閒聊之際,劉麗英已經在俱樂部加派了人手,因爲她知道,暴風雨前的湖面是平靜的,必須盡最大的力量保護孔慶文,當劉鵬傑報告已經安排就緒後,她隨即拿起兩瓶酒來到季雲天的桌前。“季老闆真是好雅興,難得看到季老闆喝酒了,來,就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孔慶文立即站起身,伸手去接劉麗英手中的酒瓶,可劉麗英躲閃着,“孔處長,你這就不對了,你也是我的衣食父母啊,怎麼能讓你親自動手呢,來,我給大家敬一杯。”
從劉麗英的話裡,孔慶文知道她已經安排妥當,他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和寬慰,他端起了酒杯,“謝謝你,劉老闆,孔某不勝感激。”
劉麗英離開後,孔慶文落座,他點起一支菸,“季老闆,兄弟我不勝酒力,再喝下去恐怕……但我想,季老闆深夜邀請,絕不僅僅就是爲了喝酒吧,還請坦言相告啊。”
季雲天的目光漸漸深邃,他一揮手,一名隨從把一個木匣放在孔慶文面前,打開了盒蓋,幾根黃澄澄的金條發出暗光,“好,孔處長,季某不妨直言,看孔處長也是血氣之人,斷不會做賣國求榮之事,我念你是條漢子,纔有今晚之約,”季雲天點起一支雪茄繼續說道,“實不相瞞,如果今晚孔處長爽約,那就會讓我失望的,至於結果也不言而喻,想我季某人,一貫以鋤奸楊善爲樂,呵呵。”
孫瑰婷聽到這裡剛欲起身,孔慶文及時地在她的手腕處拍了拍,孫瑰婷看到孔慶文依舊一臉的微笑。“季老闆是在威脅我,還是在暗示我?”孔慶文用手撫摸着面前的木匣。
“呵呵,孔處長是個聰明人,何去何從自有論斷,不必他人左右,”季雲天壓低了聲音,“近日有一批貨運抵南京,相比孔處長已有耳聞,我季某做的一向是替天行道,還望孔處長多行方便,有恩報恩,有怨抱怨,我季某言出必行!”季雲天打出了底牌,這張底牌雖在孔慶文的意料之中,但強勢的語氣還是讓自己有些意外。
孫瑰婷已經把雙手收到桌下,她等着對面的季雲天,隨時準備發出凌厲的一擊。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季雲天拉着臉,眯縫着眼睛看着孔慶文,酒吧裡有些人已經開始佔據有利地形,做好隨時應變的準備,吧檯後的劉麗英甚至把手伸進了抽屜裡。
孔慶文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木匣上,“哼,要說這黃白之物啊,還真是好東西,尤其是眼下這亂世,什麼都能買到,甚至是命,”他慢慢地擡起頭,微笑地看着對面的季雲天,“季老闆,我說的對吧,呵呵,”還沒等季雲天回答,孔慶文的臉色逐漸嚴肅起來,他繼續說道:“可有一樣買不到,”看着季雲天詢問的目光,他從嘴裡狠狠地吐出兩個字“良——心!”
“那你的意思是不願意與我合作嘍?”季雲天厲聲問道。
“我只和自己的良心合作,季老闆是個有原則的人,我也是,”孔慶文把叼在嘴上的菸頭拿在手裡,“倘若好言相商,也許我會網開一面,但如果是威逼利誘,我孔慶文實難從命!”
“小子你找死!”季雲天身後的一名彪型大漢爆喝一聲就欲上前,霎那間只見一道火光從孔慶文的手中飛出,那是剛纔拿下的菸頭,中指用力迅猛彈出,直撲大漢面門,“啊”的一聲,大漢掩面彎下了腰,就在菸頭湊個手中飛出的同時,孔慶文另一隻手抓起酒杯,手指一較力,酒杯零碎,一個身影越過酒桌滑到季雲天身邊,幾個動作,孔慶文一氣呵成。
“都別動!”季雲天大喝一聲。等衆人回過神來發現孔慶文已經站在季雲天的身邊,右手握着一個殘破的酒杯,玻璃的破損處變成了一個鋒利的利刃,直抵季雲天的脖頸動脈處,而孔慶文的臉上依舊掛着不羈的笑容,而這種笑容能讓朋友感到信任,能讓敵人感到憤怒。此時孫瑰婷也迅速地拔出手槍,站在孔慶文的身邊。
“孔處長,你這是何意?”季雲天的聲音裡沒有任何的顫抖。
“季老闆,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你的手下啊,他太容易激動了,哼!”孔慶文彎下腰,湊近季雲天的耳邊,“季老闆,如果你想打我的主意,那就錯了,希望你能好自爲之,那批貨,我勢在必得!”他站直身子對一旁的孫瑰婷說道:“孫秘書,我們走。”手中的殘破酒杯啪得一聲拍在酒桌上。
周圍的青幫兄弟都拔出了槍,槍口都對準了他倆,孔慶文冷笑一聲,“走!”
此時一名男子跑到季雲天身邊低聲耳語:“門外都是他們的人,我們被包圍了!”季雲天聽罷眉頭一皺,厲聲喝道:“放肆,都把傢伙收起來,讓他們走!”
孔慶文回身一抱拳,“季老闆,我們後會有期,”說完,大步流星走出酒吧,路過門口的吧檯時,他看到了劉麗英讚許而又擔心的目光,他報之一個點頭。的確,孔慶文今晚的表現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有膽有識、有勇有謀,劉麗英對他的表現無可挑剔,如果今晚孔慶文屈從了季雲天,那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將一落千丈,甚至會排斥,但不屈從就意味着爭鬥,敵衆我寡,難有必勝把握,可孔慶文依然能在被動局面中抓住戰機,扭轉乾坤,全身而退,精彩的一仗。但同時,她更擔心孔慶文今後的處境……
看着孔慶文逐漸遠去的背影,季雲天彷彿是在自言自語道:“這個孔慶文,的確不凡。”
孔慶文和孫瑰婷來到了馬路上,奇怪的一幕發生了,馬路的兩邊各站了一排人,每個人的手中都有着同樣的東西——武器。孔慶文慢慢打開車門,坐在駕駛員的位置,孫瑰婷也拉開車門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孔慶文打着汽車,“這個季雲天,的確了得!”
就在衆人複雜的目光中,汽車的尾燈慢慢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