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沒有殺氣的。
魏昊也依然沒有聞到腥臭,便知道這隻青蛙有些特殊。
見它蓮葉上端坐,看着社屋戲臺,霎時間,竟是起了氤氳大霧,霧水瀰漫,倒是有了十里水沉煙冷。
再一聞,竟然是稻香夾着桂花香,令人迷醉。
迷霧之中,諸多船兒出現,都是沒有面目只有衣冠的人,划着船到了此處,見了社屋戲臺,頓時吵嚷起來。
“哎呀,來得不是時候,未曾見着好戲。”
“此地落魄了,往年都是熱鬧得很。”
“今日演的是哪一齣?我想聽個癡男怨女的故事……”
“怎麼還不開演?”
“冰糖葫蘆油炸果子鹽爆落花生客官,勞駕,您擡擡腿兒……”
“爹爹我要猴子打虎……”
吵吵鬧鬧,儼然就是一派集市的模樣。
還不是一般的集市,而是水陸皆有,騎馬的在岸上,坐船的在水裡,更顯得人聲鼎沸。
唯有青蛙端坐的蓮葉,往來舟船不管怎麼盪漾,都浪不翻它。
它只是起起伏伏,于波浪中浮沉,一雙金線腫泡眼,始終都是瞪着社屋戲臺子。
“唔……”
魏昊摩挲着下巴,剛纔他想一刀斬了這青蛙,卻發現斬它無用,它是個亦真亦假的精靈,不同於別樣古怪。
斬了一隻,當即就會蹦躂出來另外一隻。
倒也不是說殺不絕,只是浪費時間。
毫無疑問,這青蛙也是過來拖延他腳步的。
這一路行來,魏昊已經明白前叄關除了第一關還用上了氣力,另外兩關,多跟策略智慧有關。
又想起般若寺的“般若”之意,正是智慧,便料定想要速速通關,要麼卡bug,要麼手速快。
兩樣都沒有,那就只能開掛或者擼秘籍。
思來想去,低頭看了看說中的戲單,見打溼地方雖然看不清,但前後的戲倒是一看便知打打殺殺,而且苦情悲慘得很,完全不符合這熱熱鬧鬧的氣氛。
當下魏昊就有了計較:“這青蛙想要聽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我不會唱戲,小汪,你知法方能,是橘狸國的大理寺少卿,應該會唱兩段吧?”
“……”
狗子直接無語了,你這是當我萬能狗嗎?
我是一隻狗!!
身前瑩瑩頓時眼睛一亮,連忙道:“相公,你且看妾身的。”
說罷,瑩瑩下了馬,一轉身,霓裳水袖、衣帶飄飄,看上去當真是脫俗不凡。
只聽她朱脣微啓,開口道:“今日蒙難流落凡間,幸得魏生垂憐,願送東海。他是前程似錦的秀才郎,妾乃大江府中一婢女……”
開場白念罷,憑空冒出來一隻鼓,咚咚兩聲,這便算是定了場。
青蛙眼睛一亮,本來端坐的身子,竟然還動彈了兩下,挪得更加嚴肅了一些,看上去當真是認認真真。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歸……”
瑩瑩水袖一挽,輕輕遮面,目光含淚看向了魏昊這裡,往來沒面目的,竟然都紛紛扭頭,望着這邊。
然而魏昊面色澹然,竟然開口道:“沒想到瑩瑩還會這個才藝。”
狗子嘆了口氣,默默地擡起爪子,抹了一把臉。
瑩瑩姐姐說得對!
自家君子就是鋼鐵俠!!
就這魏家灣居然有不死心的做介紹,媒婆的腦子是不是被鋼釺戳過、火鉗燙過、剪刀鉸過!
瑩瑩扮相惹人憐愛,又是眉目傳情,一開口,唱得人心兒盪漾更添惋惜,看客聽衆連道那魏生是塊木頭,只知道送行送行,怎地不知道再送一段情?
“……到了東海,眼見着人兒離去,不由得熬熬煎煎,還有甚麼心情,操辦那主上之命……”
“下西風黃葉紛飛,染寒煙衰草迷離,道一聲‘相公珍重’,怎那般心如刀割劍刺……”
唱到此處,船兒上無面目之輩,都是泫然啜泣聲不絕於耳,蓮葉上綠皮金線蛙也是“咕呱”一聲,一雙腫泡眼陡然溼潤。
看得入戲,便越發覺得那魏生怎地如此木訥,瞧不出嬌娥心思。
又聽了幾段,青蛙更是前爪攥成了拳頭,急得不行,如此良緣,怎麼就這般反覆?但凡魏生靈光一些,家中廳堂早有賢妻。
“……可憐我閣中淚汪汪,那公主相顧把問,我卻不敢訴衷腸,只因情郎求功名,如何徒增憂傷……”
“……意也癡,心也醉,只盼有緣,夜半會情郎……”
只聽鈴鐺蕭瑟都是響了起來,說哀也不哀,可說喜也不喜,只是讓癡男怨女更是消瘦,互相依偎,不敢再放手。
那蓮葉上的青蛙聽到這裡,頓時大叫起來,呱呱呱作響,下巴起起伏伏,兩邊鵝蛋大的泡,不多時,周圍蛙鳴聲更加激烈。
終於聲音震盪,將那露水震開,霧氣散去,煙消雲散,再一看,哪裡還有鼓鑼伴唱,也不見船兒看客,只有一條安安靜靜的河流,這裡的水,載着過去的人兒,也依然載着今時的人兒。
只是今時的人兒,便少來了社屋看戲,這等熱鬧,怕是少見了。
呱。
綠皮金線蛙又叫了一聲,然後口吐人言:“我乃蓮池青蛙大將,爲釋門清除蚊蟲。赤俠公,此番有禮,多謝多謝……”
言罷,稻田兩分,開了一條道,金黃色稻浪翻滾,聽取蛙聲一片。
魏昊笑着拱拱手,衝青蛙道:“可否告知誰人阻我?”
“前面叄關,可有人告知?”
“不曾。”
“便是不曾了。”
說罷,青蛙擡腿一蹦躂,撲通一聲,跳入了水中。
只是漣漪盪漾開來時,一道金光奔向魏昊,豈料金光“咣”的一下,撞在魏昊身上七葷八素,隨後繞了一圈,如何都進不去,無奈之下,只好奔着瑩瑩去了。
魏昊自然知道這是釋門寶光,可惜,天賜流光都是無用,何況這個。
也是苦笑:“這機緣之類,大概是跟我無緣了。”
狗子也是目瞪狗呆,自家君子果然是鋼鐵俠!
神佛來了也是無用啊!
而得了寶光的瑩瑩,則是大喜,美滋滋地輕擡蓮足,竟然能夠踏空而來,只見她赤着腳,腳尖兒一點,就是一道金光蓮花,穩穩當當地託着她,讓她掉落不下來。
叄兩下,瑩瑩宛若神女一般,水袖飛舞,煞是好看,單足點在馬背上,作了個反彈琵琶的姿態,一轉身,已經落在魏昊懷中,只可惜……有狗!
膈應,膈應,膈應得很!
狗子委委屈屈,總覺得此刻真是沒了什麼胃口,原本還想着去北陽府好好地飽餐一頓呢。
“相公,你看,我得了個寶貝。”
瑩瑩擡起藕臂,就見那道金光化作一個金鐲,戴在手腕上,煞是好看,襯得瑩瑩皮膚更顯膚若凝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