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後，顧凌單獨留下寧恆蕭高逸兩人。君臣三人行走在皇宮御花園中。
穿過一條佈滿名貴花卉、奇珍異木的長廊，三人抵達一處亭子。顧凌向後一揮手，身後太監行禮後緩緩退去，只留三人進入亭子。
亭名寫意亭，是顧凌時常賞景休憩之地。亭內擺設簡單，唯有一石桌，幾把石椅，桌上有幾壺美酒，一壺清茶，幾盤點心吃食。顧凌率先落座，示意他們兩人隨意。
他倒了一杯酒，輕輕搖晃白玉酒杯，喟然一嘆，道：“此次遠征確實有些突然了，也難怪皇叔那撥老臣會反對。”
寧恆卻沒有接着他的話，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細細品味，極爲享受。他微笑道：“還是陛下的茶香，微臣府上可沒有一種能夠比得上。等下可要賜臣幾斤帶回去慢慢品嚐。”
顧凌被他一打岔，氣笑道：“堂堂左僕射大人還會缺茶喝?”
寧恆連忙說道：“那可不一樣。陛下的茶可是貢茶，是下面藩屬國的特產，且是經過靜心挑選的，一般人平常可是喝不到的。”
旁邊的蕭高逸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笑道：“恆哥總是這般無奈品性。每次見到陛下的御酒貢茶，總要厚着臉討要一些。”
三人哈哈大笑，談笑間顧凌內心的煩躁憂鬱也一掃而空，不禁內心開懷。
寧恆隨即正色道：“雖我二人支持陛下遠征，但是並不清楚其中緣由，陛下總要給臣透個底，好讓臣能夠有所準備。”
顧凌聽聞，也變得嚴肅起來，沉聲道：“此事說來荒誕，孤前日做了一個夢。後來去欽天監找監正解夢，結果顯示會是蒙古部族有所異動。本想借着遠征之名前去查探，順便震懾一下這羣遊牧部族。但聽聞吳將軍傳來的消息，這才決定真正北征。”
寧恆聽聞，也是一愣，不禁揶揄道：“陛下這個夢可真是及時啊。不知那些蒙古人聽聞會作何感想。”
蕭高逸也是面帶微笑。君臣相顧無言中。
顧凌卻是突然面色低沉，自嘲一笑道：“不論到底如何，此次大概是孤此生最後一戰了。確如皇叔所言，孤老了，後事便留待後人去完成吧。孤自年少繼位，殺出大秦西域祖居之地，南征北戰數十年，滅諸侯，統五域，平叛亂，也是該給這一生畫上句號了。”
寧恆眉頭微皺，輕聲道：“陛下何故如此啊？陛下人雖老心卻不能老啊！須知廉頗老矣，尚能每餐飯鬥米，肉十斤；姜尚八十歲出山拜相，輔佐文王建立大業。皆可謂老當益壯。陛下年歲尚且小於他們，爲何突然渾身佈滿暮氣？”
聞此，顧凌微微搖頭，沉默不語，面色暗淡。
在坐三人中，屬蕭高逸最爲年少，故而最爲年輕氣盛。只見他說道：“蕭高逸十二歲進入軍營，跟隨陛下游歷南北。軍中處處有着陛下年輕的傳聞。盛讚陛下何其英勇，赤手搏猛虎，力抗千斤鼎，萬軍衆中取敵將首級，皆對陛下極爲崇敬，說陛下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難道此時會因爲陛下老了而改變想法嗎？”
說到此處，蕭高逸再次滿飲一大杯酒，豪邁笑道：“前朝曾有詩人作詩言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陛下作爲天下雄主，志向壯心皆遠勝他人！此次出征陛下只需立於軍前便可鼓舞大軍，便可震懾強敵。天下之大，豈敢有人會說陛下是遲暮老人。我看那些草原蠻子只是聽見陛下名號，便會嚇得肝膽俱裂！”
寧恆也是點頭附和，輕聲道：“臣也是十多歲跟隨陛下，向來看見的都是極其自信，神采風揚的大秦之主。直到今天亦是如此，大秦子民皆是如此認爲！”
他擡起頭來，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道：“說到底，今日朝堂爭論的主要是陛下年歲已大，老臣們覺得陛下不應長途奔波，擔憂會出現意外。”他頓了頓，眼神猛然變的銳利起來，道：“要我看來，大秦之主何曾會畏懼什麼！虛無縹緲的長生不去追求，蒼老生死亦有何懼？陛下在軍中曾言：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大秦將士故而不懼生死，站意盎然，打出威名。怎的如今說出此話之人卻如此低沉？”
兩人皆看向顧凌，目光灼灼。顧凌愣在當場，回想曾今過往，輕聲呢喃道：“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他不斷重複這兩句話。不過片刻，臉上便有了自信，重新恢復到原來那睥睨天下、威震八方的雄主姿態，神采飛揚，令人傾仰。
見此，寧恆兩人相視一笑。蕭高逸起身行禮道：“蕭高逸願爲前軍先鋒，領大軍開拔！”
寧恆亦起身行禮到：“臣也願隨軍北征。”
顧凌此時情緒高昂，豪邁大笑道：“但隨孤前往！孤倒要看看那些自視爲天生騎卒的草原人能不能擋住大秦鐵騎！孤到要問問那草原可汗：秦有銳士，誰與爭鋒?!”
君臣三人站在一起，遠望北方天空，氣勢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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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校武場。
大軍持槍鵠立，靜立聽令，默然無聲。
點將臺上，顧凌昂然矗立，面容嚴肅。
看着臺下堅甲利兵，心中涌起無限驕傲。他沉聲道：“想必諸位也聽說了，草原犯我邊境，辱我國威。遂孤決意起兵北征，好讓他們知道，秦不可侵！”
他隨即面露玩味，輕笑道：“蒙古位於草原之上，他們自出生起便與駿馬相伴，人人善馬術，騎術精湛，自稱爲馬背上的民族。他們常言可與我大秦鐵騎一爭高下，但不知諸位作何感想啊？”
臺下諸將，皆人人大笑，笑聲嘲諷。
顧凌也哈哈大笑，不屑一顧。
隨即面色一正，朗聲道：“諸位，我車既攻，我馬既同，當如何？”
臺下衆人皆舉槍高呼：“戰！戰！戰！”
顧凌一擡手，全軍噤聲。他繼續說道：“雲麾將軍蕭高逸已率先鋒大軍先行一步。我等緊隨其後！此戰，將是孤同諸位的最後一戰。望諸位同心協力，共創戰功！”
顧凌接過侍衛遞過來的酒碗，高高舉起，大喊道：“敬諸位！”說完仰面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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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兩路大軍先後離開皇都，奔赴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