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一一一
“實則有一事相求。”
“吾乃一介武夫，不知大人所求何事？”
“殺欽差！”
聞言，楊瀟就這樣靜靜的看着。
“少俠今日言行，如若傳到京城，必招齊大軍壓境，我亳州百姓將陷於戰火之中，懇請少俠出手，在亳州境外除去欽差，讓他死於山匪之手，我播州可無恙。”
“你手下皆是能征善戰之將，鳩摩空已除，剩下那些兵士不足爲道，爾何須我親自動手？”
“天有不測風雲，事無點點鉅細，我手下善戰之人不少，然卻不及少俠萬一，若要除去欽差，少則三十人，唯恐走漏風聲，因此才懇請少俠出手。”
楊瀟並未答應，也未推脫，依舊靜靜的看着楊邦憲，他不知其葫蘆中賣的什麼藥。
“撲通”
太過意外，這楊邦憲居然不惜下跪。
“下官楊邦憲懇請少俠出手，朝廷兵馬壓境，我播州二十萬黎民百姓將陷於戰火屠戮，生靈塗炭之境。
我楊家數百年鎮守播州一隅，不言有功，卻無大過，前有金遼南詔，後有蒙古鐵蹄，侵我河山，屠我黎民，我播州男兒誓死血戰，捍衛家園，然年年征戰，男兒多戰死，十不存一，餘者皆老弱婦孺。
此戰若能避，下官縱然粉身碎骨，也不願戰火重燃，我楊邦憲死不足惜，可這數十萬黎民百姓卻是無辜的。
少俠義薄雲天，我代二十萬播州百姓求你了。”
楊邦憲聲淚俱下，肝膽赤誠，楊瀟也不免高看了他幾眼。
作爲一方霸主，能夠替黎民百姓向一少年下跪，可見其確是愛民如子。
“你且起來說話，我問你，今日若是我不出事，你又當如何？”
此時楊瀟已經打消了對他的懷疑，憑着這些天在酒肆中聽到的，上一任土司楊文也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並非是只圖一己私慾的貪婪之輩。
五鳳莊慘案，這對父子參與其中的可能性甚是渺茫，那剩下的可能性就是自己最後猜測的----朝廷出手。
“我還能怎麼樣，只能眼睜睜看着我播州男兒一個個死去。”
說出這句話，楊邦憲的表情抽搐扭曲，不知他是恨還是痛，依舊跪在那裡並未起身。
“據我所知，這樣的事情之前時有發生，楊家出川征戰無數，爲大宋立下汗馬功勞，卻遭此待遇，如此昏庸的朝廷，你楊家爲何不揭竿而起，甘願忍受這奇恥大辱？”
“這件事還要從我的先祖說起，當年楊家本是一地方勢力，南詔起兵入黔，876年，我先祖楊端起兵將播州收回，從此佔據播州，後唐朝廷爲褒獎先祖功德，置播州爲宣慰府，允我楊氏一族世襲此地。
北宋滅後唐，太祖皇帝又允我楊氏一族世襲播州，歷代先祖均感恩太祖恩德，每逢番外入侵，我楊家歷代率軍血戰，不管是金遼，還是如今的蒙古鐵騎，都未曾踏過婁關半步。
我楊家也數次獲得封賞，由三品土司晉升爲二品，到了我曾祖父這一輩，朝廷更加昏庸無德，奸臣當道，若不是蒙古虎視眈眈，恐怕像我們這樣的土司勢力早已被朝廷所滅。
一方面，朝廷需要我們這樣的勢力去抵禦外敵，而大戰過後，朝廷又懼怕我們勢力龐大後不服從朝廷徵調，這纔有了今日你所看到的這種事情。
奸臣讒言，以恩賜爲名，將我地方上的青年才俊通過這樣的方式選拔記錄造冊，然後又逼其赴京任職，實則是被打亂到各個軍營充當先鋒，每逢戰事，死的最多的也就是這些先鋒小將，如果不去，朝廷又會想盡各種辦法將他們扼殺。
然而，從祖父到我父親，他們都不願揹負背叛朝廷之罪，因此也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些青年後生冤死。”
楊邦憲的話證明了之前的猜測，但是關於五鳳莊慘案，楊邦憲卻隻字未提，楊瀟不免有些疑惑，看了看他後復又問道：
“我在酒肆之中曾聽得衆多老輩閒言，十幾年前，五鳳莊一夜被屠，又是爲何？”
楊瀟不想再繞來繞去，就直接說出了五鳳莊慘案，看看這楊邦憲是否知情，又是否參與。
楊邦憲一聽，臉上一抹驚恐之色，一閃即逝。
“怎麼？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見他有幾分猶豫，楊瀟又再次追問。
“ 唉………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加上今天出了這件事，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既然少俠想知道，我便一一道來便是。
“二十年前，我父親承襲土司之位，又值蒙古入侵，父親率領楊家軍士與四川合江和蒙古交戰半年有餘，終將蒙古趕出四川。
那時我楊家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此人乃是我堂叔楊嘯天，自小天生神力，十五歲打遍軍中無敵手，數次與盟軍交戰，一人一刀歡下不知多少蒙軍將領的人頭。
就在合江之戰後，蒙古遠退四川，不久之後朝廷的封賞就下來了。
所謂鳥盡弓藏，這一直是朝廷的手段，和你今天看到的一樣，嘯天叔不忍看着我播州男兒就這樣被殘殺屈死，毅然跳上了擂臺，三招，只用了三招，就將那位朝廷派來的高手殺死。
後來朝廷下了詔書，讓嘯天叔赴京領罪，然而明知是死，嘯天叔又怎能去。
之後沒多久，在一天夜裡，來了幾名殺手，或許是低估了嘯天叔的武力，皆被他斬殺於此。
此地與京城臨安相隔兩千多裡，往返時日不短。
次年後，在一天夜裡，幾十位高手突然來到播州，他們個個飛檐走壁，悄無聲息的進了土司衙門，府中侍衛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全被斬殺，我一家被囚禁於這府中，而那些人隨即去了五鳳莊。
當我父親率衆趕到之時，所有族人早已死去多時，整個莊子被翻的亂七八糟，後院已被大火燒的差不多，
嘯天叔頭顱被砍下，雙眼怒睜，我父親用手抹了幾次，卻依舊那麼睜着。
最後父親將嘯天叔一家埋葬於莊內校場，對外卻說是領兵抗敵，一家戰死沙場。
我一家躲過此劫，而嘯天叔一家滿門被屠。
我父親也因爲此事而心生愧疚，兩年後鬱鬱而終。
因爲我從小與嘯天叔感情甚好，父親臨終之時還一再告誡我，千萬別去查那件慘案，否則整個楊家都將步五鳳莊後塵。”
這個時候，楊邦憲已是滿臉淚水，根本沒有注意到楊瀟早已是雙目充血，那俊美的面容都已扭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