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一一一
天不作美,日前的積雪還未化去,又飄起了片片鵝毛。
返回店中,掌櫃在火爐上架起乾柴,儘量驅走幾絲寒意,多一分暖意。
店中時不時有老農打上幾錢燒酒,三五幾個聚在火邊,擺起了龍門陣。
寒冬臘月,農閒無耕,這酒肆客棧也成了衆人消遣之地。
這店家掌櫃也是好心性,幾人湊合二三兩酒,也恰夠柴錢,縱然如此,也是喜於應酬。
“掌櫃的,今日小子我興致正濃,給每人打上半斤燒酒,半斤羊肉,算我賬上。”
“好嘞,客官年少豪爽,他日必成大才,衆位老哥還不謝謝這位客官。”
不愧是開店的,老掌櫃喜形於色,言語風趣討喜。
“多謝小哥。”
“多謝………”
衆人一陣道謝,皆是喜不勝收,這播州雖算是富庶之地,然也恰能解決幾頓溫飽,並無多餘換酒。
偶有幾文閒錢,也無非是打上三幾錢,淺嘗酌飲,嚐嚐滋味罷了。
這位英氣不俗的少年每人贈半斤還送半斤羊肉,對衆人而言,可謂是貧生開一大開葷,自然是喜笑顏開。
楊瀟也是對着衆人一拱手,溫言以對:
“小子未曾在世面多走,今遊歷到此,相逢即是緣分,諸位不必客氣,然酒多傷身,不善飲者可存於酒肆,改日再飲。”
“好好!小哥真是豪義………”
………
“ 嗨!這欽差大人一來,也不知是好是壞,你們可曾看到那個怪物?”
“怎麼會沒看到,誰說不是呢,這次擂臺一擺下,不知又有多少播州男兒遭逢毒手。”
“是啊,那人一看就不好對付,也不知這次土司老爺怎樣對付。”
“還好我家那小子不習武,否則也難免命喪他手啊。”
………
幾個半蔫老人趁着酒意,談起了往事。
楊瀟則是傾耳細聽,並未打擾幾位老者,獨自在角落處自酌自飲。
“當年左都尉嘯天將軍年少英姿,勇冠三軍,在擂臺上打死了欽差的人,次年就發生了那樣的事,你們說說這朝廷究竟是什麼意思?”
“ 唉,你小聲點,這些話可不能亂說,咱們幾個老骨頭不要緊,這個是滿門殺頭的事。”
“轟”
酒肆中空氣突然間波動了幾下,溫度也不知下降了多少。
“嘖嘖,怎麼突然這麼冷?”
“是啊,這天越來越冷了。”
衆人不知所然,哪裡知道這是那個送他們酒肉的少年所散發的殺氣。
目光一寒,隨即平復了下全身的氣息………
但是接下來卻令楊瀟很失望,幾個老者所擺談的皆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
一天………
兩天………
酒肆的人越來越多,只因一個少年慷慨豪爽,凡進酒肆者皆贈送半斤燒酒,半斤羊肉。
自古貪賤者甚多,然衆人所談,偶有楊瀟關心之事,所謂各有所需,皆樂在其中。
這個冬天出奇的冷,雪下得出奇的長,這個不大的酒肆卻出了名,楊瀟也因此耗費紋銀上百兩,然對其微不足道也。
儲物戒中,金銀珠寶甚多,折算足有上百萬兩。
………
這一日,大雪終停,天氣放晴,雪水融化,酒肆早早的坐滿了人。
“聽說了嗎,大雪一停,土司府衙前就擺上了擂臺。”
“聽說了,我來時還特地去瞅了一眼。”
“哦,是何人在守擂?可是那怪物?”
“非也、非也,守擂之人是一青年將軍。”
“可有我播州男兒上擂比鬥?”
“有,你沒看那告示嗎?凡上擂比鬥者,贏可得紋銀五十兩,死可得二十兩。”
楊瀟剛一下樓,便聽聞所感興趣之事。
嘴角微揚,臉掛微笑:
“掌櫃的,今日照舊。”
“好勒………”
“多謝少俠………”
店中衆人齊齊向他拱手道謝。
“各位慢用,大雪消融,我到城中轉轉。”
“少俠且慢!”
一老者喚住了楊瀟。
“少俠可是要去打擂?聽老朽一言千萬別去。”
老者見他身背長刀,恐有好勝之心,這幾日受了他恩惠,遂出言勸阻。
楊瀟不明所以,問道:
“這是爲何?”
“少俠不知,這擂臺是欽差大人所設,凡上擂臺者,贏可得銀五十兩,輸者分文不得,喪命者可得銀二十兩,然而輸者幾乎都命喪擂臺。”
“以命搏錢,這不是很公平嗎?”
“哪有少俠說的這般,有人居心叵測,凡上擂勝者皆要隨欽差大人赴京任職,若有不從者………”
老者細聲的在楊瀟耳邊言語,可說到最後,卻突然打住。
然楊瀟心智如妖,從其中言語想到諸多問題。
朝廷懼怕播州勢大,遣人以封賜爲名,實則觀其動向,欽差於此設下擂臺,勝者赴京任職,輸者命喪於此,然勝者不聽其令,其後果如………
“這樣就說得通了,原來我一家被滅竟然是和朝廷有關。
當年父親少年英雄,勇冠三軍,贏下此擂後不願背井離鄉,遠赴京城,又因播州勢力壯大,朝中忌憚,故此纔在一夜之間滅了我滿門。”
根據數字來所聽到的,楊肖在心中將他梳理了一遍,因此得出了問題的關鍵。雖然這只是他心中的猜測,但是他敢肯定,已是八九不離十。
這樣的事情恐怕不止發生在播州一地,朝廷風雨飄搖,其勢不長久,外患內憂,無德昏君聽信奸人之言,纔會做出這般荒唐事。
然最終還得去找楊邦憲證實,這擂臺他也得去打一打,若真如其想,那皇帝老兒他又不是殺不得。
向着那位老者拱了拱手:
“多謝告知,小子自有應對之策。”
說完後對着屋中衆人一笑,飄然離去………
土司衙門前,已然聚集不少人,擂臺之上,正有兩人拳來腳往,戰得正酣。
楊瀟過目不忘,有一人他認識,正是那日隨欽差進城的一鎧甲將軍。
兩人之戰,看似不那麼剛猛激烈,然招招都是要害,都是軍中之人,習練的自然是殺人之術。
“砰………啪………”
兩人交手速度越來越快,可謂是拳拳到肉,竟打的不相上下。
“看來掌櫃所言非虛,這播州地處邊陲,卻是人才濟濟,也難怪朝廷如此周折,如此虎狼之師,若起異心,現如今的朝廷哪還有能力應對。”
用這樣的方式,讓播州年輕一輩傑出人才要麼被朝廷所用,要麼死於擂臺之上。
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無非就是削弱力量的一種手段,終歸一句話,讓你地方將侯無人可用。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在這兵荒亂世,普通人家富者年可入十餘兩,貧者年入不過三五兩,重賞之下,又有幾人能禁得住誘惑………
其用心之歹毒,可見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