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主和東方國際會長的見面自然的低調,除了一場家宴以外就沒有了其餘的動作,古宅在一夜的喧鬧之後,又恢復了以往的肅穆。
青黑色的建築總能給人一些精神上的壓迫,就算在這裡生活了多年,出口迦椰其實心裡依然有些牴觸這種環境,即使她一直都做得很好,無論是禮節還是其餘什麼,都是德川慶朝最滿意的一個。
德川慶朝愛好書法,但最出名的卻是他的攝影,不僅如此,甚至還出品了屬於他自己的攝影展,作爲一個古老世家的家主,其實德川慶朝近年來的所作所爲,在外人看來,着實有些不務正業。
但出口迦椰可不這麼認爲,從來沒這麼認爲過。
跪坐在榻榻米上,出口迦椰衝德川慶朝行禮之後,靜靜等着德川慶朝把手中的作品寫完。
良久,德川慶朝把毛筆擱下,摘掉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得意門生開口問道:“那人的底細摸清楚了?”
“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出口迦椰低着頭回答道,“恕我直言老師,或許他配不上您之前給他的評價。”
德川慶朝喝了口茶,問道:“爲什麼?”
“太過狂妄,或許是因爲街頭出身的緣故,少了一絲應該有的沉穩。”出口迦椰說道,“眼界決定了他的境界,我想在此之前,陳會長把他壓在底層的時間太長,驟然之間攀到高位,我怕他會得意忘形,對我們的生意會有很大的影響。”
放下茶杯,德川慶朝說道:“迦椰,在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學習。”出口迦椰回答道。
“往前再推五年呢。”
“還是在學習,老師。”
“再推五年呢。”
“玩.......”出口迦椰愣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自己老師的問題。
“這就是差距,迦椰。”德川慶朝嘆了口氣,說道,“從小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培養,還是比不過他。”
出口迦椰美豔的臉上有些不愉,卻不敢反駁德川慶朝的話。
德川慶朝看着出口迦椰緩緩說道:“你沒聽錯,陳會長說過,住吉會福田晴了比不上楚景言,在我看來,你也比不上他。”
“你一直躲在我的身後,躲在德川家的身後,做事幹脆利落,是因爲你知道就算做錯了也會有人補救,可是他呢,做錯了,自然而然就會被踢出去,重新一無所有。”
“狂妄,浮誇,眼界太低。”德川慶朝搖了搖頭,說道,“這些都太過籠統,你看出來他浮誇,但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因爲浮誇和狂妄惹出事端,他有這些弊端,但不代表會因爲這些而別你小瞧。”
“迦椰,太高的眼界給了你驕傲,但是這些驕傲也會害了你。”
“跟在那位陳會長的身邊這麼多年,你怎麼能說楚景言是個沒有眼光的人?”
出口迦椰沒有說話。
德川慶朝看着出口迦椰嚴肅道,“迦椰,以後和他共事要收起你那份驕傲,他是個原則但是沒有上線的人,瑕疵必報,善於隱忍,而且,他是個沒有家的人,沒有家就沒有牽掛,沒了牽掛,他還會怕什麼?”
出口迦椰擡起了頭,小聲說道:“可資料上說,在舊金山時他是被一對韓國夫婦收養,好像中間斷了一下,但最近又重新遇見,並且關係十分的親密融洽,楚景言對那戶人家的兩個女兒十分寵溺。”
“因爲他想讓自己看上去儘量的正常。”德川慶朝忽然說了一句。
出口迦椰有些疑惑。
“他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是個怪物,於是儘量貼近常人,幼年喪親,失無可失,他很渴望得到些什麼,於是就那麼得到了。”
“被人需要了,就應該好好的表現一番吧,被人畏懼了,就應該好好的再表現一番吧,他一直在演,卻渾然不知。”
“他殺人,不是因爲真的有多麼依戀收養他的那對夫妻,只是因爲他渴望了很多年的生活再次被剝奪,因爲那兩個黑人的緣故,他又得浪跡街頭,又得和野狗奪食,但是你看,無論他想做什麼,全都可以完成。”
“一個想要得到什麼,就能立刻得到的人,會是個正常人嗎。”
“正常情況下少年能殺掉兩個年輕力壯的黑人嗎,正常的少年能坐着偷渡船安然無恙的走下來嗎,迦椰,看東西我們要看的是本質,而不是字面意思。”
“你和他相處了一個晚上,有什麼感覺?”德川慶朝問道。
“就是個簡簡單單的人。”出口迦椰話語中有些慚愧。
“確實是。”
德川慶朝笑道:“有陳會長壓着,再怎麼樣的人都只能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可如果陳會長不在了,或者東方國際出了變故。”德川慶朝臉上的笑容逐漸開始斂去,“到那時候,沒人壓制他時,他就是個怪物。”
“等他開始發現覺得當一個怪物也沒什麼不好的時候,那就是我們真的能跟他合作的時候。”
“和一個怪物合作,我們能得到的更多。”
“因爲怪物沒有底線。”
..........
天晴,北風。
宜遠行,忌喪事。
今天是離開東京的日子,楚景言坐在機艙內,看了看窗外逐漸消失的景色,戴上眼罩後閉上了眼睛。
旅行箱裡擺滿了回去的禮物,給他自己的倒是一個都沒有,來這的幾天楚景言還沒搞清楚自己到底收穫了什麼。
那盒桂花糕?
還是陳朔給他的那個弟子身份,從小在唐人街長大,楚景言當然知道有些古老社團裡面的規矩和稱謂,就好像德川慶朝有衆多弟子一般,難道陳朔也想學習一下新風尚不成?
真是無聊的遊戲。
顧白彎着腰走到楚景言身邊,小聲說道:“社長,登機之前我剛和金社長通過電話,他說如果您不嫌旅途勞頓的話,下午他在公司等您的拜訪。”
楚景言點了點頭。
太久之前的事沒去碰自然是有原因,現在去碰了當然是時候到了,白繼明甩了楚景言兩個耳光,那就代表當初他向白繼明保證不再去查自己被捅傷的的承諾,成了廢紙。
戚清榮走了,李赫林上位,楚景言遠離東方國際的中樞,誰都知道他現在處在一個十分尷尬的位置。
陳朔一個勁兒的背後把他往上推,甚至不惜宣稱他是自己的弟子。
白繼明莫名其妙的找來李赫林,開始和楚景言打擂臺。
這一年多以來發生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楚景言裝傻充愣當馬前卒不是沒有好處的,仁川的碼頭,C&O的社長,想要有人賣命,陳朔當然得有相應的報酬。
只是如今白繼明隱隱把矛頭對準了楚景言。
等着他找上門來?這當然不可能,不能當刀俎已經很可憐了,難道還要給別人當魚肉嗎?
下了飛機,楚景言陪送着陳朔回到家後,便趕往今天的目的地。
東方國際和CJ的戰略合作當初很長一段時間佔盡了財經辦刊的頭版頭條,楚景言現在參與不到那種高度,只是如今身爲C&O的社長,所認識所接觸的,還是少不了CJ的成員。
當初楚景言被刺傷的那晚之後,手下的人只查到其中一人和當初在店內的那幾個女孩中叫樸孝敏的認識。
因爲事情牽扯到了李智賢,又不知道白繼明在裡面充當了什麼角色,並且因爲李智賢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上海,那位高陽大戶就沒有過多的干涉這件事,早就不了了之。
既然要重頭查起,那麼那個樸孝敏,或許是個意想不到的切入點。
樸孝敏如今和李智賢一樣,在CCM當練習生,據說明年可能出道。
CCM的社長金光洙是個有大背景的人,身後有錢有人,屈身在這家CJ旗下的小廟想來自有他的原因,金光洙很會做人,楚景言樂意和這種傢伙打交道。
知趣會來事,而且他確實是個很有辦法的人。
顧白開着車,楚景言坐在車後,忽然想起來那個叫樸智妍的小女孩來,已經很久沒看見過她了,不知道最近瘦了沒有。
當初楚景言心血來潮給樸智妍開了幾次後門,可沒一次樸智妍能進入最終評選,這讓楚景言有些無奈,可那丫頭好像變得越挫越勇,不過也沒聽說她參與了什麼電視劇和電影製作,難道真的開始老老實實的當練習生了?
今天正好去看看。
下了車,早就有前臺在門口候着,衝楚景言微微鞠躬後,便領着他走進了公司。
“社長正在和幾位理事開會,勞煩楚社長等一會。”金光洙的秘書送上咖啡後,小心的看了楚景言一眼,驚歎他的年輕和外貌後,才輕聲的告知了楚景言爲什麼金光洙沒到的原因。
敲門聲響起。
一個女孩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滿臉的緊張和拘束,楚景言認出了眼前的女孩,就是上次在夜店碰到的,那個叫樸孝敏的女孩。
秘書說道:“社長之前吩咐,如果您到了他還沒能來作陪,就先讓樸孝敏過來,他知道您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楚社長,您先了解情況,我就不打擾了。”秘書微微鞠躬後,便走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屋內只剩下了楚景言和樸孝敏。
“坐吧。”楚景言說道。
樸孝敏坐了下來,兩隻手握在一起,雙脣緊閉。
“你不用緊張,我就問一點事。”楚景言看着樸孝敏說道,“那天你和一羣朋友到我的店裡來玩,發生不愉快的事是我管理的不好,但我卻聽說,你和那羣人裡面的一個認識?”
樸孝敏點了點頭。
“他叫什麼?”楚景言問道。
“宋鍾國。”
“哪裡的人?”
“首爾。”
“你和他還有聯繫嗎?”
樸孝敏立刻搖了搖頭:“我跟他真的一點都不熟,那次也是他帶着她女朋友一起去,我只是和他女朋友是同學,楚社長,我知道我這麼說你肯定不信,但那天確實是他女朋友大姨媽來了提前離開,所以才找不到人的。”
楚景言:“.........”
“那你能告訴我,他女友的聯繫方式,又或者地址嗎?”
見樸孝敏有些猶豫,楚景言笑道:“你不用怕我會對你朋友做什麼,我還沒那麼下作。”
樸孝敏很怕楚景言,因爲在念書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他的名字,每個班級都有幾個在外面混的好的學生,他們混跡夜店,混跡賭場,能聽到和知道很多在他們眼裡很厲害的人。
高中時候樸孝敏就已經能從他們嘴裡聽到楚景言的名字。
那幫小混混自然沒什麼資格和機會見過楚景言。
但他們卻把他當神一樣崇拜。
所以樸孝敏很怕楚景言。
如今親眼見到,第一次見面時就算被刺了一刀還能站着的男人,樸孝敏現在才知道那些**電影裡的劇情有多假。
哪裡帥了?明明很恐怖好不好。
正當樸孝敏覺得自己前程堪憂時,門嘭的一聲打開了。
楚景言定睛一看,然後笑了笑說道:“你好啊,智妍。”
樸智妍殺氣騰騰的走近房間後才發現屋內的情形竟然十分的和諧,反倒是樸孝敏一臉驚恐的看着穿着跆拳道服的樸智妍,樸智妍乾咳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劉海,衝楚景言笑道。
“那什麼,你好啊,景言。”
楚景言的眼睛瞄到樸智妍手裡的小板凳,樸智妍立刻像是被電到一般,把板凳藏到自己身後,接着一個勁兒的傻笑。
“哈哈,我就說嘛,我們楚社長這麼帥這麼和藹可親的一個人,怎麼會對孝敏姐姐做什麼,那什麼,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說完,樸智妍便準備逃跑。
糗大發了,原本還以爲楚景言今天是要秋後算賬,準備來找樸孝敏的麻煩,接到消息的樸智妍心想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身旁的姐姐們各個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較弱小女子,那就讓我這個跆拳道黑段的高手來守護她們吧。
於是樸智妍出發了,接着就鎩羽而歸。
樸智妍覺得今天自己真是跟小丑沒什麼區別。
“等等。”楚景言站了起來,含住了樸智妍。
樸智妍的肩膀頓時垮了下來,表情就跟丟了幾個億一樣的要死要活,心裡一橫,想着頂多就是被社長訓斥一頓而已,樸大小姐什麼都沒經歷過,挨訓的經驗還是很足的。
於是揚起了小腦袋看向楚景言。
楚景言把沙發上的盒子提了起來,遞到樸智妍面前:“這是神戶牛肉,給你的。”
樸智妍的大眼睛使勁眨了眨,看了看楚景言,又看了看面前的肉,怎麼回事,這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不罵我還要送我肉?
“要不要啊,你不說很喜歡牛肉麼,不要的話我就帶回家自己吃了。”楚景言說道,“這盒肉很貴的。”
“要要要要要,幹嗎不要。”樸智妍急忙抱住了那一大盒牛肉,喜滋滋的說道,“嘿嘿,晚上正好和姐姐們在宿舍烤肉吃,好棒。”
坐在一旁的樸孝敏有些疑惑。
楚景言今天,到底是來審問自己的,還是來給樸智妍送肉的?
爲什麼她感覺後者的機率比較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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