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冬的早晨有幾分清寒,李潤野從車裡走出來時被撲面的寒風打得有些難受,他攏了攏外套的領口,鎖好車子快步走向電梯。電梯停在7樓,這是新聞頻道的辦公地點,他從編輯室走過的時候發現裡面燈火通明。

最近卡納亞里斯的局勢一天天緊張起來,前方記者傳回來大量的素材,這些都是大家冒着流彈亂飛、燃燒彈隨時爆炸的危險從街頭巷尾採集回來的,沒人忍心刪掉任何一個畫面。李潤野每天要消耗掉大量的時間在編輯室看他們剪片子,只爲了在每一幀畫面中搜尋顧之澤的身影。他希冀能有哪個攝影師在轉動鏡頭時,可以把八戒的身影掃進去,哪怕是驚鴻一瞥也好。

可他一次也沒有找到。

今天一大早,他就聽到新聞廣播裡說又有平民在清真寺遇襲,李潤野知道每當這個時候記者們都會不惜一切地奔赴現場,搶奪第一手資料,把最真實最殘酷的畫面報道出來,讓所有人知道戰爭的殘酷。

但事實上他一點兒也不想讓八戒看到這些,這個26歲的年輕人已經看到了太多的死亡:無論是朱強的死還是自己的病重,抑或是險些滑進洪水裡的雷鳴,都讓這個曾經常年生活在喪母陰影裡的年輕人不堪重負。雖然八戒總是笑着說“我很好”,但是李潤野清楚,顧之澤的心太軟,他永遠沒有辦法看着生命在眼前消失還能冷靜地舉起照相機。

如果在流彈橫飛的街頭,有人面臨着死亡的威脅,顧之澤不會舉起相機,他只會撲過去把那個人拉開,就好像他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拉住雷鳴一樣。

所以李潤野非常擔心顧之澤,他找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關係,只希望在關鍵時候能有人拉顧之澤一把;他一直在給臺裡遞交申請,也想隨隊去卡納亞里斯,但是他紙媒編輯的身份成了最大的絆腳石。

李潤野有些自嘲,當初跳來央視新聞頻道,就是爲了能和八戒一起做國際新聞。誰承想八戒已經在卡納利亞斯了,而自己還因爲“電視編導業務”不熟練而被留在國內,如果自己現在仍然在做紙媒,比如《環球》,恐怕也站在卡納利亞斯的街頭了。

李潤野推開編輯室的門,站在工作人員的身後,看着眼前幾十個屏幕上蹦出無數的畫面,亂得讓人頭疼。李潤野快速地掃過這些畫面,他有足夠的把握在第一時間挑出顧之澤,哪怕只是一道背影。

“李導,”正在忙着剪片子的小劉簡單地衝李潤野打個招呼,“昨夜剛傳回來的……擦,看得我快瘋了,太特麼慘了。”

李潤野隨口迴應着,兩隻眼睛不曾離開屏幕,在飛快切換着的各個畫面中搜尋着……忽然,他一把抓緊小劉的肩,五指死死地扣進去,小劉嘶的一聲扭過頭來看着李潤野。

“停下,退回去幾幀,慢一點……再兩幀……”

屏幕上,殘破狼藉的街道上有人在往來奔跑,到處是濃煙,到處是血色,隱隱傳來哭喊聲和車聲,在一片混亂中,鏡頭掃過一個人,他背對着鏡頭站在街邊,雙肩下垂手裡拎着一臺相機,似乎在發愣。

李潤野眯起眼睛看着這個背影,他能從這個背影中看出無盡的沉重……和恐懼。

他咬咬牙,轉身離開了剪輯室。

顧之澤從清真寺回到凱萊時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他把相機丟給項修齊而自己一頭扎進牀褥裡,他悶聲悶氣地說:“我要先躺會兒,心裡難受。”

項修齊很能體會這種心情,曾經很多次他也這樣處於崩潰邊緣,想大哭一場也想找個人打一架,他替顧之澤把窗簾拉好,拍拍他的肩走出了房間。

房間裡暗了下來,顧之澤的頭很疼可他不敢閉上眼睛,只要一閉眼,他的眼前就會浮現出很多面容和場景。他想起了母親的臉,曾經那麼美麗,可是那天被碎玻璃劃得支離破碎;他想起朱強,那血肉模糊的一團;想起死死拽住自己的李潤野,也想起難民營裡那個蜷縮在帳篷門口的身影……

可是那麼多的死亡場景都比不過今天所見帶來的震撼,顧之澤蜷縮在被子裡問自己,爲什麼要來這個地方?

最初的最初,戰地記者對於他而言只是一份職業,從某種意義上連職業都算不上,他來卡納利亞斯只是爲了“證明”自己,爲了“成功”,爲了讓所有人都承認顧之澤可以和李潤野站在同一條水平線上甚至超越他。少年意氣也好,愛情力量也罷,說到底不過是出於自己的那點兒可憐的虛榮心。他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戰場,也從來沒有真正考量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只會對李潤野的憂心如焚嗤之以鼻,覺得師父“關心則亂”,對自己不夠“信任”。

可是現在他明白了,最瞭解自己的還是李潤野。

顧之澤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輸入一連串密碼後一個文件夾被打開,裡面是李潤野的照片,大部分是顧之澤偷拍的。他隨手打開一張,畫面裡李潤野微微皺着眉頭盯着電腦屏幕,顧之澤記得當時李潤野正在幫他改一篇用英文寫的短評,那時自己一門心思要進新華社的國際部,想要從此踏上戰地記者的傳奇旅途……

其實,最反對自己當戰地記者的恰恰就是一直支持自己的師父。

顧之澤拽過被子矇住頭,在一片漆黑中摩挲着手機屏幕上那張照片放聲痛哭。

門外,李潤秋靜靜地站着,項修齊漲紅了臉低着頭嘟囔:“老大……這事兒……賴我,我忽略了他是第一次上一線。”

“不賴你,”李潤秋說,“誰都有第一次,小顧他……還是沒有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那……他現在這樣行嗎,要不讓他先不要出現場了。”

“你拿主意吧,幫我看好他。”李潤秋轉過臉來看着項修齊,目光沉沉,項修齊愣是從裡面看出了無盡的“信任”來,他一時之間激動地不知道怎麼好了,只是用力地點着頭。

在項修齊的頭腦裡,這個推理是這樣的:顧之澤是李潤野的家人,李潤野是李潤秋的家人,李潤秋把顧之澤交給自己,這就意味着……

那天,項修齊把高鵬趕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坐在牀邊看着顧之澤一動不動地蜷縮着,他知道他沒睡,所以就慢慢地講自己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眼前時的景象,他說:“小顧,你也知道我其實是想去《國家地理》拍大片的,所以當我站在黎巴嫩街頭看着不斷有人中彈倒下時就問自己,我爲什麼要來這兒!”

顧之澤動了動,露出一隻眼睛,眼底佈滿了血絲,他問:“那你想明白了嗎?”

“後來想明白了,既然我沒有辦法阻止戰爭,那我就要把戰爭的真相告訴全世界。”項修齊俯□子,就着昏暗的光線看着顧之澤的眼睛,“阿澤,你爲什麼要來這兒?”

顧之澤茫然地搖搖頭。

項修齊笑一笑,伸手揉亂顧之澤的頭髮:“沒關係,慢慢地你就明白了。對了,老任這幾天不舒服,要不你替他幹幾天。”

老任是組裡的編輯,他的工作在編輯室裡就可以完成,不用每天穿梭在殺機四伏的街頭。顧之澤當然明白項修齊的意思,他輕輕說“謝謝”。

第二天,顧之澤跟李潤野視頻前特地找了點兒酒喝,因爲項修齊說他的臉色“比鬼都難看”,李潤野透過攝像頭仔細看了看顧之澤的臉,柔聲說:“不舒服就直說,你看你那個強顏歡笑的樣子!”

“沒有啊!”顧之澤笑得沒心沒肺的,“我哪裡強顏歡笑了,怎麼聽起來跟青樓掛牌的一樣。”

李潤野配合地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心疼地看着顧之澤一點兒光彩都沒有眼睛,那裡裝滿了絕望和茫然。

“八戒,”李潤野慢慢地說,“房間裡有人麼?”

“沒,”顧之澤詫異地說,“高鵬去西區了,我看八成回不來了,最近宵禁提前了……問這個幹嘛?”

“想做麼?”李潤野輕笑一聲,隨手拉開了睡衣的領口。

顧之澤的腦袋裡轟的一聲巨響,渾身的血都燃燒起來了,心跳得好像裂空而來的炮聲。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把一切都丟下,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管,一心一意地把自己沉浸在某種強烈的情緒或者感覺中,似乎只要這樣才能讓自己壓抑得要爆炸腦袋清醒些。

“師……父?”他咽口吐沫,僅僅只是看着李潤野拉開領口就讓他有了強烈的感覺。

“想麼?回答我。”李潤野帶着一點點鼻音說。

“想!”

於是一切都不存在了,這個小小的房間裡只有師父的聲音、氣息、還有不曾出現卻又無處不在的脣舌和手指……所有的這些勢大力沉地掃過顧之澤的身心,於是那些死亡的面孔,四濺的血液,散落的屍塊……統統不見蹤影。顧之澤又能感受到溫暖了,他覺得在一片顫慄中胸腔又一次充滿了氧氣,血液在沸騰着流竄於四經八脈……他被這種快||感逼得落下淚來。

這纔是活着的感覺,能愛能哭,能呼吸能顫慄。

等宵禁的鐘聲響過兩遍,顧之澤大汗淋漓地躺在牀上喘着氣,聽到李潤野變得有些低啞的聲音說:“五星級酒店即便在戰爭時期wifi流量也是很靠譜的啊。”

顧之澤忍不住大笑起來,他翻個身嘟囔一句“我愛你”,瞬間就墜入深沉的夢鄉。

編輯的工作雖然不用衝在第一線,可是每天看到那些記者採寫回來的圖片和文字仍然能給人巨大的衝擊,顧之澤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在文字中聞到那種硝煙混雜着血腥的氣味,可以聽到子彈劃過的尖銳哮音。不過現在的顧之澤不再恐懼和茫然,他細細地品味自己內心的那種悲傷和憤怒,同情和激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做點兒什麼來幫助那些無辜的人。

兩天後,李潤秋把他叫到了社長室,通常情況下李潤秋很少直接找他,所以當顧之澤接到電話走進社長室的時候非常緊張。李潤秋把電腦屏幕扭過來對着他,屏幕上有一張照片,一個男人蜷在街頭毫無生氣地看着身前擺放着的三具屍體。

顧之澤眼裡一熱,覺得要落下淚來。

“這張照片,”李潤秋屈指敲敲桌子,帶着幾分笑意說,“國內十八家省級報轉載了,美聯社和bbc都出價想買,賣嗎?”

顧之澤沒說話。

“記者往往是一戰成名,一篇絕好的文章,一張無法重現的照片都是揚名天下的利器,你很幸運,或者說你很敏銳抓住了這張照片,經典無法複製,它是你的,你可以開價。”李潤秋雙手抱胸往後靠在椅背上,神采之間有幾分得意。

顧之澤並不高興,完全體會不出所謂的“成就感”,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可不可以送給他們。”

“爲什麼?”李潤秋挑挑眉。

“師父告訴過我,輿論就是人心,作爲一個記者,職業生涯的意義在於帶領輿論走向一個健康正確的方向。項大哥也說,不能阻止戰爭的話就把戰爭的真實一面展現出來,告訴給更多的人。如果這張照片可以讓更多的人關注無辜的平民,我可以把它送出去。”

李潤秋審視地看着顧之澤,眼神中漸漸有笑意蔓延出來,帶着幾分驕傲和欣賞,她點點頭:“小野這次總算是沒走眼。”

顧之澤忽然就被巨大的成就感衝擊得神魂顛倒了。

因爲臨時被收在編輯室裡,劉明遠便有空就過來看看顧之澤,有時候會給他帶點兒有錢都買不到的稀缺物資,比如方便麪和榨菜。

顧之澤守着一碗冒着強烈刺激氣味的老壇酸菜牛肉麪,眼巴巴地看着牆上的鐘,只等時間一到就把麪條倒進自己嘴裡。

“砰!”一聲巨響後美少年陽光登場,顧之澤看着破門而入的諾瓦爾欲哭無淚,他抱緊那碗再有兩分鐘就可以吃了的方便麪可憐巴巴地說:“我還沒有吃午飯。”

諾瓦爾使勁兒抽抽鼻子,金棕色的眸子裡一片神往之色,他努力剋制自己咽口水的動作假裝很淡定地說:“你吃你的,我又不吃。”

顧之澤翻個白眼,你昨天搶了我一根火腿腸前天吃了半袋話梅大前天吃了一整袋涪林榨菜你也不怕齁死變成燕秣虎從窗戶飛出去!

諾瓦爾拖過來一張椅子坐在顧之澤跟前,用那雙美的驚人的眼睛無限神往地看着顧之澤。顧之澤視若無睹地開始往嘴裡挑麪條,他必須在諾瓦爾忍不住開口前把這些都消滅掉。

“顧,”諾瓦爾眨眨眼睛,纖長的眼睫劃過一條金色的弧線,“這個湯看起來不錯。”

“嗯,”顧之澤狠狠地塞了一大口。

“和羅宋湯是一個味道嗎?”

“是!”顧之澤想,我是不會給你“嘗新”的機會的。

“真好啊,我還沒有喝過羅宋湯!”

顧之澤……

還有沒喝過羅宋湯的法國人!

於是諾瓦爾在顧之澤無可奈何的目光中歡天喜地地接過來那半碗方便麪,兩分鐘以後,他開始泛紅的臉驗證了“這酸爽的感覺”!

“顧,”諾瓦爾嘶嘶吸着涼氣,“中國的美食真是太好吃了,以後我要去中國。

顧之澤把空碗拿過來放在桌子上,決定危險話題不要碰,他換個話題問:“你來找我幹嘛?”

“我有料!”諾瓦爾美滋滋地說,“今天聯合國特使要去醫院探望傷員。”

這事兒顧之澤是知道的,出於安保的原因,今天的探視是限制採訪人數的,能拿到採訪證的記者少之又少,社裡的兩張給了項修齊和另外一個文字記者。顧之澤聳聳肩說:“我們已經有人去了。”

“你想去嗎?”諾瓦爾狡黠地眨眨眼,“我聽說有‘重量級人物’會登場。”

“誰?”顧之澤來了點兒興趣。

“不知道,”諾瓦爾聳聳肩,“我就知道是個可以左右戰局的人。”

顧之澤想了想,站起身來收拾採訪包,不管怎麼樣也得去看看再說,萬一真是猛料呢?他在李潤秋的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後就跟着諾瓦爾離開了酒店。

諾瓦爾帶着顧之澤從醫院的後門進去,他顯然是事先用什麼方法買通了醫院的門衛,因爲顧之澤發現這小子手裡根本就沒有采訪證。顧之澤跟着諾瓦爾一路暢通無阻地穿過醫院後門,繞過小花園,從安全梯上去,七拐八拐居然摸到了病房區。

這小子到底是個什麼人?顧之澤有點兒驚訝,初次見面只覺得這是個蛇精病——話說師父的關係戶十個有八個都是神經病,果然臭魚找爛蝦!後來發現這小子神通廣大,能來回穿行於河兩岸就是天大的本事,這可真不是錢能搞定的事兒;再後來發現這小子其實就是個“傻白不甜”,單蠢得讓人憂心;現在顧之澤覺得,這小子的身份恐怕有點兒問題,沒準師父都不知道他的底細。

顧之澤看着諾瓦爾的背影,修長結實,歐美人特有的寬肩窄臀,一頭細軟的金髮,襯着金棕色的眼瞳——還挺帥!顧之澤心裡有點兒小小的發酸,怎麼李潤野的“舊人”都是帥哥?這個看臉的世界真讓人憤怒。

他們穿過走廊時就能聽到隱隱的嘈雜聲,想必距離特使團已經很近了。諾瓦爾帶着顧之澤從推屍體的坡道繞到了走廊盡頭,那裡有一間非常大的“病房”,裡面放了足有三十幾張牀,每張牀上都有□□着的病人,一些家屬圍在牀邊,略有些木然地看着周圍的一切。幾個穿着西服的歐洲人正站在一張病牀前低頭和一個被炸斷了腿的小姑娘說話,距離他們幾米處站在一個長者,全身都裹在一條純白色大袍子裡,頭上也纏裹着頭巾,蓄着長鬚,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但不知道爲什麼,顧之澤覺得在他的眼睛看不出一絲悲憫之情。

諾瓦爾端着相機從病房後門混進記者隊伍裡,一邊裝模作樣的拍照一邊想方設法地往前擠,妄圖突破安保人員的封鎖。顧之澤左右看看,大老遠就發現項修齊那魁梧的身影,他擠過去拽拽項修齊的衣角。

“你怎麼來的!”項修齊驚訝地幾乎嚷出來。

顧之澤做個噤聲的手勢,輕輕問:“那個老頭,你認識嗎?”

項修齊眯着眼睛看了看,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政府軍裡的什麼高官啊,穿成那樣肯定是卡納亞里斯當地的,應該是錫卡蘭族的。”

顧之澤仔細看看,那個人籠着手,站得距離病牀很遠,不像是來探視的,可是讓人驚訝的是,每個卡納亞里斯人都會向他雙手合十致意,顧之澤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勁兒,他甚至覺得那些聯合國的特使看向這老頭時眼神裡都含着別樣的情感。

莫非這就是“重量級人物”?顧之澤遲疑了一下,衝項修齊做了個手勢,在項修齊開口之前又鑽進了人羣中。他循着原路繞到病房後門,然後跑過走廊衝到了病房前門,這裡偶爾有往來醫護人員,樓梯口還站着一個士兵。

所有的安保力量分爲兩層,第一層負責外圍,在醫院門口;第二層貼身,就在特使團身邊;兩層中間倒相對鬆懈許多,顧之澤就是鑽了這個空子溜到了前門。此時,有兩個護士推着治療車從病房裡出來,滿臉都是興奮和敬仰的表情,嘴裡嘰裡咕嚕地說着什麼。看到顧之澤站在走廊邊上也並未在意,最近醫院裡的記者實在是太多了,大家都習以爲常了。

這兩個人從顧之澤身邊走過時,顧之澤聽到了一個單詞,卡納亞里斯語顧之澤其實只會說兩句,除了那句“救命”以外就是李潤野教了他無數遍的那句頌神的口號。可是自從來到這裡,顧之澤就發現其實當地人更多的時候會高呼另外一個名字,這個名字非常短,只有四個音節:

霍尼卡普。

作者有話要說:蝸牛最近家裡有點兒亂,大過節的真讓人糟心,各位親每晚21:30刷一下,要是沒有就可以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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