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呼延青玉盯着娜裡依,半天才回過神,僵笑着寒暄,“良娣怎麼來了……”

娜裡依會來是人人都有準備的事情,但來得這麼快,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了。

應小檀與呼延青玉面面相覷,都不知該如何應對纔好。

娜裡依卻是氣定神閒,“你們在這裡陪着王爺逍遙,我看着眼紅,於是就來了。沒和側妃打個招呼,是我魯莽了。”

話是在道歉,但那口吻,倒更似耀武揚威。

呼延青玉拿她沒辦法,勉強陪上笑臉,溫聲道:“不打緊的,但不知王府那邊……良娣來了,由誰操持呢?”

“我就過來住兩天,側妃放心吧,府裡亂不了套的。”娜裡依清了清嗓子,遲遲將目光渡到應小檀的臉上,“應昭訓。”

應小檀蹲身一禮,“良娣萬福。”

娜裡依掐着嗓子咯咯嬌笑,“不敢當,昭訓萬福就夠了……我聽說,昭訓路上遇了刺?”

陰陽怪氣的笑法兒讓應小檀毛骨悚然,明明還是豔陽天,她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附和着訕笑兩聲,應小檀接上了話,“多謝良娣惦記,是有這麼回事。”

娜裡依脣角往上挑了挑,說話一如既往的不客氣,“真是老天開眼,大快人心……行了,見過兩位好姐妹,我心裡也踏實了,王爺呢?”

她還沒見到赫連恪?

呼延青玉和應小檀終於旗鼓重整,來了精神,“啊,王爺興許有事離了莊子,我先給良娣安排個地方住吧,小檀,你去找找王爺,告訴他良娣來了的事兒。”

鳳眸朝應小檀眨了眨,應小檀極快地領會精神,乾脆利索地答應:“是,小檀這就去。”

調轉了身子往正院跑,應小檀抱着最後一絲僥倖……就算娜裡依不請自來,就算茉爾珠咬舌自盡,就算一切的佈局都出了變動,只要赫連恪尋求公平的心沒有變,這件事就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娜裡依?來得……這麼巧?”赫連恪彼時正和四王一起在書房裡,兩個男人鎮日裡不知聚在一起忙什麼,應小檀出於避諱,沒有進到裡間,坐在外面的小花廳中與赫連恪竊竊私語。

少女把聲音放得輕了,就像是不知從哪裡飛來了羽毛,一點點撩撥人的心。赫連恪原是想專心分析分析娜裡依的來意,見應小檀貓兒似的趴在桌沿,圓溜溜的眼睛,充滿希冀地望着他。

心思,霎然就歪了。

咳,他好像太久沒和她親熱過了?

伸手在應小檀的耳朵上撫了兩下,赫連恪調轉目光,沉聲道:“你去給側妃遞個話兒,叫她留着點心,別讓娜裡依和達蘇拉對上,至於旁的,本王會叫福來壽、福來祿兩個人查。”

“好哦。”應小檀頷首答應,壓着裙襬就準備站起身來。

赫連恪倏然間伸出手,箍着少女的腰,拽向自己的懷裡,“小檀,我晚上去看你?”

試探地詢問,大掌頗具暗示地扣在了應小檀的腰後。

少女既沒表示歡迎,也沒表示拒絕,小腦袋瓜兒垂着,踟躇良久,才揚起臉問道:“那,能吹枕頭風嗎?”

赫連恪一怔,無奈露了個笑,“本王知道你擔心什麼,別想了,這件事,本王既會查個水落石出,更會秉公處理……決不偏私任何一個人。”

其實,哪有什麼“任何”呢?只要不偏向良娣,已經就是公平了。

應小檀沒點破,蹲身福了福,就退出了書房。

隔着一道紫檀木的屏風,裡面另一道聲音響起,“三哥,我聽說太子見過應昭訓?”

赫連恪按着額心“嗯”了一聲,“大哥跟你提起來了?”

四王沒有回答,端着茶碗,兀自繞過屏風,少女的纖影遠在遊廊的一端,渺小如一片柳葉,四王悵然一笑,回過頭道:“三哥把應昭訓盯緊點吧,大哥不像是那等懂得謙讓的人。”

山裡的秋夜,確實冷了。

聽到赫連恪進屋的聲音,應小檀猶豫再三,都沒捨得離開溫暖的牀。她半跪半坐地等在牀上,伸出一隻手扶着牀帳,笑得帶了幾分討好的意味,“王爺……您還真來了啊?”

赫連恪見她縮着的模樣,就知道是女孩子家畏冷。

沒走近,怕一身寒氣侵上了衣着單薄的應小檀,坐下來喝了口熱茶,直到身子暖了,赫連恪才走到跟前,挨着牀沿坐下,“猜到你可能要睡了,但剛纔福來壽說他查出了點眉目,就想着過來先告訴你。”

應小檀晃了晃身子,偏開臉,自己嘟囔:“先告訴我做什麼……”

赫連恪一笑,伸手把人攏到懷裡,“叫咱們小檀吃了委屈,爺心疼着呢。乖乖躺着,等爺洗把臉,過來跟你說。”

他揚聲喚進了花末兒伺候,更衣上了榻,才道:“這事,只怕咱們都想左了。”

輕而易舉地在被子底下捉住了屬於應小檀的小手,赫連恪習慣性地照顧女人,將她的手拉過來,貼在胸膛上捂着。

應小檀不樂意受他這份兒好,掙了兩下,沒逃開,這才由着赫連恪掌控住她的身體。

抿一抿乾澀的嘴脣,應小檀已經有點不想聽後面的話了。

赫連恪見她半天沒吱聲,以爲應小檀困得厲害,睡着了,誰知一歪過頭,恰見應小檀目光炯炯地睜着大眼,盯着架子牀頂上的藤枝紋發呆呢。

在被窩裡摸了把滑膩冰潤的肌膚,赫連恪索性翻了個兒,壓到了應小檀身上,“小檀,走什麼神呢?”

應小檀不樂意看赫連恪,眼神一歪,敷衍道:“沒什麼,您適才不是說我想左了嗎?這會兒往右想想。”

赫連恪被她氣出笑來,一巴掌拍下去,無奈地罵:“又胡說八道呢,爺又沒有怪你的意思,別較這個真兒。剛纔,福來壽從達蘇拉那裡查出了剩下的幾包藥,已經拿出去給郎中驗了,最遲明天一早,咱們也能知道,達蘇拉究竟是不是清白的了。”

“真是巧。”應小檀心裡不舒坦,語氣也帶了些冷嘲熱諷的意味,“良娣一來,茉爾珠也死了,達蘇拉的證據也有了,偏偏她自己摘得乾淨。”

赫連恪略生出幾分不悅,壓低了聲,勉強安撫道:“確實是巧,畢竟,之前娜裡依也沒得到過咱們這邊的消息,本王雖說要讓人請她過來,可她來的時候,傳話的人還沒走呢,豈不都只是湊巧?”

應小檀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或許真的是她把良娣想得太壞了,把所有的罪責都下意識地怪到了她身上,其實這些惡事的所作所爲,不過是出自達蘇拉的手下。

達蘇拉也曾對她設計陷害過,並非善類,應小檀憑什麼將污水扣到娜裡依身上呢?

煩煩雜雜的思緒一股腦涌上心頭,應小檀真巴不得赫連恪此刻不在……這樣的話,她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向花末兒抱怨,將壓在心底的委屈與驚恐,通通發泄出來。

可是,她現在不能。

赫連恪正溫柔耐心地吻着她的額角、眉峰、脣畔,他的手流連在她身體玲瓏的曲線上。男人的眼睛裡寫滿了訴求和渴望,唯獨他的心,他的心不在她身上。

應小檀笑得有些自嘲,大着膽子按住了赫連恪的手,“王爺……”

話不必說盡,赫連恪已是察覺了應小檀的不情願。

非常爽快地從她身上翻到一邊,赫連恪喘了幾口粗氣,忍耐道:“不想就不想,小檀,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別擔心這些,爺還不是那等急色的人。”

應小檀“嗯”了一聲,臉上的笑意雖不真誠,可到底是露了個笑。

赫連恪揉了揉她發頂,索性直接閉上眼,睡覺。

而應小檀卻是在夜色中,漸漸失了睏意。

赫連恪確實不是個貪戀女色的人,他對女人有他自己的挑剔,否則,茉爾珠也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可這樣的挑剔,於自己而言,究竟是喜是悲呢?

翌日,福來壽帶着驗過的藥,給赫連恪送回了消息。

那藥確實與應小檀給郎中驗的成分相同,達蘇拉的罪名,這回算是徹底逃不掉了。

順藤摸瓜再往下查一查,如何買藥的法子也被福來壽探了出來。達蘇拉雖然被赫連恪遷出了王府,但在莊子上,日子也不算難過。她到底是御賜給赫連恪的女人,又享着昭訓的位分,即便在莊子上,也有七八個婢子照料着。

她隨便找了個信得過的,託辭進京有事,便將藥帶了回來,每次量也不大,幾包幾包的攢,自然囤積了不少。

呼延青玉和應小檀一面覺得不可思議,一面又各自都有幾分遺憾。

她二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將罪魁禍首定在了娜裡依身上,水落石出以後,誰也沒想到,幕後真兇竟然會是個淡出大家視野有一段時日的達蘇拉。

奈何茉爾珠已經死無對證,這一番查驗,究竟會不會另有貓膩,呼延青玉與應小檀也不得而知。

她們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達蘇拉只怕難逃一死。

赫連恪已經沉着臉離開蘅奐堂,側妃、良娣還有應小檀,三個女眷對彼此的心事,怕也已經猜出了七八成。

娜裡依率先站起身,莞爾一笑,“側妃啊,依我看,你還是不要再當王府的家了……誰是誰非都判不清楚,留你還有什麼用呢?”

呼延青玉隱有幾分難堪,只仍然端着架子,不肯有頃刻的放鬆,“良娣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不太懂?”

娜裡依用餘光斜睇了眼靜默不語的應小檀,笑意愈發深厚起來,“側妃別謙虛,你是書香人家,哪會聽不懂我的話呢?如果說你有什麼不懂,那也只怕是……不懂爲什麼我能從這件事裡逃得乾淨,是不是?”

呼延青玉抿脣,無形中,竟默認了娜裡依的說法。

娜裡依暢快地大笑,抽出了素白絹子壓一壓脣角,竭力掩去那份得意,“我算計這些事這麼久,就算百密一疏,也輪不到讓你呼延氏撿便宜……恰逢你又陪王爺到莊子上,王府大小事權都在我手,還有什麼消息,會瞞得住我呢?”

她恣狂的眼神再一次掃過呼延青玉與應小檀,娜裡依俯□,降低了聲,“也不妨都告訴你們,達蘇拉確實就是我的替死鬼,可你們知道又如何?王爺不知道,誰也甭想撼動我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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