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亦珩一雙眼眸夾雜着癲狂與痛苦。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死去的蘇綰。
許久許久後,他才擡眸,目光裡滿是黯然和黑寂,像是沒了魂魄似的。他對齊梟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可以放了她的女兒,不過……你們必須答應讓我帶走她的屍體。我要把她帶回晉國,等我哪天駕崩了,我會讓她和我合葬在皇陵裡的。”
他說話的聲音虛弱無力,肩胛上又受了傷,整個人看起來已經不復以前的那般癲狂邪惡。
齊梟鳳眸往百里燁華身上一覷,百里燁華已經揮舞着拳頭向蕭亦珩猛揍過去了。
“蕭亦珩,你做夢吧!她是我百里燁華的妻子,你有什麼資格讓她和你合葬。”
蕭亦珩捱了他一拳,眼眶猩紅,握着拳頭也向他揮舞起一拳,“百里燁華,我沒資格難道你有嗎?當年就是你害得她難產,今天又是你親手殺死了她!百里燁華,你真是綰綰的剋星。”
百里燁華被蕭亦珩的話給刺的整個世界像是都向她壓來了,他視線裡一片灰濛濛。但他還是握緊了拳頭,又是一拳打向蕭亦珩,“蕭亦珩,你罵我,那你自己又算是個什麼東西?你明明知道綰兒最關心的就是呦呦,可你這些年都對呦呦做了什麼,你這種人也配合她合葬?”
蘇綰已經死了,青晨還受傷着。
齊梟實在是看不慣這兩個老男人之間的爭吵。
他想若是蘇綰真是泉下有知,她肯定是不想和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人合葬。
齊梟直接不耐煩的打斷這兩個老男人的爭吵,“晉國皇帝陛下,這裡是雲龍國。在我們雲龍國的地盤上,我這個太子可以做次主,讓你帶走蘇姨。但若是出了雲龍國的邊界,孤這個太子也就不能再向你保證什麼了。”
百里燁華要是真的有本事,那就等蕭亦珩離開雲龍國後,他再去搶蘇綰的屍身吧。現在,他這個父親更應該關心的是自己還在敵人手裡的親生女兒纔對。
齊梟的話讓百里燁華闃眸頓時幽深了下去,他張嘴似乎是想反駁齊梟的話,卻被齊梟打斷,齊梟已經迫不及待的又強勢的對蕭亦珩道,“那現在先讓你的人放了呦呦吧。”
蕭亦珩蠻橫的將百里燁華一把推開,他自己抱起蘇綰的屍身,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
他和齊梟差不多高,但他已經在晉國的朝堂上浸/yin了多年,早就鍛出了一身的高華矜貴之氣。齊梟那張像是被天上的天帝精心裁過的臉龐繃緊,一身的霸凜氣息在蕭亦珩面前卻沒有被絲毫的壓制。
他啓脣,陰森孤煞的說話聲就在整間破殿裡響起,“所有云龍國將士聽令,晉國皇帝陛下現在是孤的客人。任何人都不得對他做出冒犯的舉動。若是有人敢在雲龍國的地盤上冒犯他,那也等於是在冒犯孤。孤必追究到底!”
他最後的半句話分明就是說給百里燁華聽的,警告百里燁華現在可不要再輕舉妄動了。
蕭亦珩輕掀了掀了嘴角,“看來文帝
陛下倒是挺有福氣的,有這麼個厲害的太子。”蕭亦珩誇他。
齊梟不卑不亢,向他一拱手,“晉國皇帝陛下,孤已經對你表示出了孤的誠意。現在是不是也請晉國皇帝陛下你表示下你的誠意了?”
蕭亦珩勾勾脣角,向那些黑衣人淡聲道,“放人吧。”
那些黑衣人中有些人開始主動的散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齊梟三步並做兩步衝向青晨。
她將小小地、瘦弱地她緊緊的抱在懷中,像是又重新擁有了他的世界一般。他深吸了口氣,再低頭看向懷中的青晨,她被水汽氤氳的明眸裡含着一種哀婉悽傷的波光,波光裡的漣漪鬱郁然的在她眼眸裡盪漾開。
她伸手將眼淚一擦,擡頭看他,“我又沒有親生孃親疼了。”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齊梟心口像是被什麼猛捶了一下,他將懷中的青晨抱得更加緊了。
“沒關係,你娘臨終前囑咐我照顧你。有我在呢,咱們不怕!”
青晨因爲他的這句話,心田裡又是有漫無邊際的苦楚蔓延開來。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就向蕭亦珩懷中的蘇綰看去,這一次咬緊了牙,一點都不讓眼淚再奪眶而出。
懷中的小姑娘眸光盈盈,像只剛剛失去至親的小羊羔一般楚楚可憐,需要人照顧。齊梟心尖處一動,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絕對不讓自己再重蹈蕭亦珩百里燁華這兩個老男人的悲劇。
“你先睡會兒,別的事情咱們以後再說。”齊梟怕她傷心難過,扯動神經,便點了她的睡穴,讓她睡過去。
青晨眉宇間的神情像極了死去的蘇綰,蕭亦珩看到齊梟抱着的是活人,而他卻抱着一具已經冷切的屍體,他心中一痛,“噗”得一下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抱着蘇綰的屍體走向他帶來的那些黑衣人。
百里燁華雙手握緊又鬆開,鬆口後又握緊,幾步上前,扯住蕭亦珩的肩膀,“我還是不能讓你就這樣帶走綰兒。”
齊梟剛要抱着昏睡過去的青晨,之前他讓人去請的御醫已經到了大雄寶殿。齊梟緊張的向次御醫命令道,“一定要讓她平安無事!”
御醫正低頭給昏睡過去的青晨檢查傷口,齊梟聽到百里燁華的話,雙眉一蹙,閃身來到蕭亦珩和百里燁華中間,他矜貴的薄脣輕抿,邪肆眸瞳裡釋放出一股悍然的兇光來。
他先是對百里燁華道,“百里攝政王,孤剛纔已經把話說清楚了。晉國皇帝陛下現在是孤的客人,你若是對他不敬,那就是在打孤的臉。你若是和他真打起來,那就休怪孤對你和你的部下不客氣了。”
他話畢後,又側頭去看蕭亦珩,眼裡除了有一股悍然的兇光外還加上些警告,“晉國皇帝陛下,蘇姨是爲了替陛下你擋劍才遇襲的,請你記住她臨終前囑咐你的那些話。也別再想再在雲龍國搞什麼手腳了,以免讓蘇姨死不瞑目。”
齊梟明明是這兩人的後輩,今天若是換作文帝在這裡,
以文帝溫吞的性子可能會想兩邊都不得罪,兩邊討巧。
偏偏齊梟是出擊型的性子。他直接向兩人表明了他的立場,你們兩個想搞什麼就滾出雲龍國再搞,要是誰在他的地盤再惹事,那他誰也不會放過。
他的態度強硬,蕭亦珩袖子一拂,抱着蘇綰離去。百里燁華滿是不甘,等蕭亦珩他們離去後,一邊派人偷偷跟蹤蕭亦珩的人,一邊回頭關心青晨的傷勢。
青晨受的劍傷很嚴重,御醫只是簡單的給她止了血,具體的醫治還是齊梟抱着快速的下了山讓人處理的。
青晨這一傷,讓齊梟又爲她前前後後奔波了好幾日。
皇宮裡。皇甫澗越像狗似的又被人折磨了一天。天黑後,他才能拖着疲憊的腳步的回到他住的地方。
說是一座偏殿,其實只不過是一座死過妃嬪被封查的寢殿。
他剛脫下身上的外套,準備摘下面上的那頂醜陋的面具。屋裡羊角燈裡的燭光閃了閃,皇甫澗越眼裡閃過一抹精光,又迅速的將剛要摘下來的面具重新往臉上一套,迴轉過身,“什麼人?”
“屬下叩見大皇子殿下!”下一瞬間,一個身穿夜行衣的男人就在他面前單膝跪下。
皇甫澗越看清楚來人後,暴露在面具外的下巴線條才又鬆弛了下去。
“楚國那裡怎麼樣了?”
“啓稟大皇子殿下,咱們皇上前些日子身子就不舒服了,這些時日一直是三皇子、五皇子他們代皇上處理朝堂政事的。容妃娘娘派人偷偷的從宮裡傳出消息說……宮裡的御醫說皇上大限將至,……可能就在這幾個月裡要出事了……容妃娘娘還讓人帶信說希望大皇子您這一個月裡做好準備,趁着皇上還清醒時回楚國去。”
皇甫澗越安靜的聽完侍衛的稟告,一隻修長的手輕覆上面上戴着的面具。
“你傳話回去說本王知道了,很快就會回楚國去的。”
那侍衛得了皇甫澗越的話,身子一閃就消失不見了。
夜風兒把寢殿洞開的窗戶吹的“啪啪”作響,皇甫濺越起步走到窗戶邊,伸手要將窗戶闔上。一擡頭,卻發現夜空中一片黑漆漆,不知從哪裡飄來的烏雲正罩在整個皇宮的上方。
眼看大雨將至。
他將紗窗闔住,回身走到牀榻前,將席子下一本《兵策》拿出來,對着燈光就翻閱了起來。
可是奇怪的是,往常他都能看進去的兵法書,今晚不知怎麼的就看不下去了。
他索性將書往桌子上一放。
其實這些時日在雲龍國雖然過的就像一條狗似的,但他還是挺喜歡這個國家的。因爲在這裡,還是有人對他釋放出善意的信息的。
比如她……
皇甫澗越抿脣一笑,但很快的嘴角便又聳拉了下去。
他一個質子想回楚國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齊梟把青晨送到珺寧大長公主的公主府,讓大長公主照顧她。他每天都會去看她,然後天黑後就回東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