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峰目送着他的車子遠去,冷哼一聲自顧自的上了樓,黃友偉辦公室內煙霧繚繞,人總要妥協,不管是什麼位置,有多少錢,妥協是人生常態。
辦公室門被敲響,黃友偉低聲道:“進來吧!”
陸峰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辦公室的燈沒開,只有他桌子上的檯燈亮着,燈光下吞吐出來的煙霧格外濃郁,像是他消散不掉的憂愁。
黃友偉一隻手撐着腦袋,檯燈的光照耀的他鬢角的白髮那麼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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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在門口乾什麼?”黃友偉擡起頭看着他道:“不是給我土特產嘛?你趕快送,送完我下班了。”
陸峰走過去坐了下來,盯着他感嘆道:“剛纔進門的那一瞬間,看到你老了。”
“馬上五十歲的人了,能不老嘛?”黃友偉感嘆道:“你這兩年變化也挺大,我在飯店見你第一面,當時心想,哪兒來的毛孩子,那時候的感覺就倆字,青澀!”
“是啊,這些年咱兩都經歷了不少,也算是風雨同程,您呢,馬上高升,我呢,即將朝外全球擴張,說心裡話,我感覺以後我們打交道的機會不多。”陸峰把牛皮袋子放在了桌子上,開口道:“土特產,算是我最後求你的一件事兒,辦不辦,憑良心。”
“憑良心?”黃友偉坐直了身子,看着陸峰道:“我勸你一句啊,國際貿易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算是對你的忠告,有個事兒你倒是說對了,我上去後咱兩還真別見面了,在這遇見你已經給我惹了多少麻煩?”
“不也有機遇嘛,其他的話不多說什麼,過年的時候,我請您吃頓飯。”陸峰站起身,準備朝着門口走的身子忽然站住,回過頭道:“你是個好官!”
“真心話?”黃友偉擡起眼皮問道。
“老百姓心裡有桿秤的。”陸峰朝着他擺擺手道:“好官的眼睛裡容不下沙子,對吧?”
黃友偉沒說話,只是擺擺手讓他走。
陸峰下了樓,整個人長舒一口氣,他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決定權就看黃友偉,這麼大個事兒,不是他一個商人能夠衡量其中利弊的。
陸峰剛走,黃友偉咧嘴笑了起來,腦海裡不斷的回味的陸峰的那句好官,伸手拿過了牛批袋子。
把東西拿出來翻看着,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把這些東西全翻看了一遍,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知道一些人屁股不乾淨,可沒想到這不是屁股的事兒,這是掉進了糞坑裡啊!
管還是不管?
黃友偉有些猶豫,這一連串的人影響太大了,哪怕是他也不能妄自決斷,需要跟省裡彙報,而且這些事情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的,不影響他明年高升。
黃友偉感覺嘴有些幹,點着一根菸,腦子裡飛速的衡量着利弊,他現在就像是一個收拾好一切等放假的學生。
坐等放假的時候,發現老師沒留作業,要不要提醒一聲?
“這牽扯太大了!”黃友偉翻看着,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低沉道;“簡直是給我找麻煩。”
作爲一個即將五十歲的男人,他特別的冷靜,這事兒捅上去,對他影響不大,但是他得忙,說不定就是一個問責。
將東西再次裝進了牛皮袋,黃友偉看着牆上的時間,想着先回去睡覺吧,忽然耳邊響起了陸峰臨走的時候那句話。
“老百姓心裡有桿秤的!”
黃友偉即將離開位置的屁股又坐了下來,毫不猶豫的拿起桌子上的電話,直接打給了省紀委。
“我,黃友偉啊,有個事兒得跟您彙報一下,我這裡收到了一個匿名包裹。”黃友偉對着電話說道。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陸峰開着車往回家走。
家裡,張鳳霞今天來了,跟江曉燕一塊吃飯,晚上見陸峰還不回來,倆人在臥室裡先聊着天。
突然,江曉燕臉色驟變,用手扶着肚子嘴裡直吸氣。
“哎呀!哎呀!”
兩聲哎呀,加上瞬間發白的臉嚇壞了張鳳霞,急忙道:“你怎麼了?”
“肚子疼,像是電鑽鑽似的。”江曉燕說着話,身上開始冒虛汗,片刻間已經是滿頭大汗。
“快去醫院!”
張鳳霞跳下牀就喊劉嬸兒、周雅,兩人過來七手八腳的把江曉燕擡下樓,放進了車裡。
張鳳霞看着後座上的江曉燕心如油煎一般,安慰了她幾句,一腳油門直接掉頭,車頭蹭在了牆上,把車子前臉都蹭爛了,此刻根本顧不得。
掉過頭直接地板油飛馳而去。
到了醫院開始各項檢查,不到二十分鐘時間,一個護士走了過來,朝着張鳳霞問道:“你是家屬啊?”
“我...我是,她沒事兒吧?”張鳳霞急忙站起身問道。
“大人沒事兒,孩子沒了,是由於胎兒沒有胎心,造成的小產,具體原因我們不得而知,不過這類小產基本上都是胎兒發育不全,心臟畸形等各方面原因吧,現在需要引產,你在這個上面籤個字吧。”護士說完把筆遞給張鳳霞。
張鳳霞整個人呆滯在了當場,直接癱坐在了椅子上。
“家裡人就沒感覺出不對勁嘛?三個月孕期正是胎兒各項器官成型的時候,簽字吧,不是什麼大手術,死胎留在肚子裡也不好。”護士勸說道。
張鳳霞木然的接過筆,在上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她不敢想象江曉燕從手術室出來後,怎麼面對這一切。
對於江曉燕這樣的一個而已,這個打擊絕對是毀滅性的,甚至是讓她瘋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你的命,怎麼這麼苦?”
張鳳霞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擦了一下眼淚,她覺得這事兒不能讓陸峰知道,江曉燕跟自己說過最多的話,就是自從懷孕後,陸峰的爸媽是如何對自己噓寒問暖。
她說自己肚子裡的不是孩子,是自己的命,自古母憑子貴,現在也一樣,村裡面有兩個兒子的人家,女人走路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
她懷孕後她的世界所有陰霾一掃而空,那麼現在,她的天,塌了!
張鳳霞有些慌亂的站起身,找到電話,先給劉嬸兒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千萬不能跟陸峰說倆人到醫院了,就說出去玩了。
“一定要守口如瓶,知道嘛?”張鳳霞不知道吩咐了幾遍。
電話那頭滿口答應下來。
引產手術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推到了病房,主治醫師朝着張鳳霞說道:“沒什麼問題,注意進補,她現在比較虛弱,明天就能出院。”
“醫生,我想問一下,她還能懷上嘛?”張鳳霞急切道。
醫生嘆了口氣,說道:“之前來檢查的時候,我能感覺出來,她對這個孩子很看重,就讓她吃保胎藥,沒想到還是這個結果,她的身體是經過中國調理,已經激發出身體最大的潛力,不過好在她年輕,還是有機會的,我的建議是,兩三年內別懷,讓身體恢復一下,後面得看緣分,說不定會有。”
“謝謝,您辛苦了。”張鳳霞臉色有些難看。
張鳳霞走到牀邊,看到她面色蒼白,眼角處眼淚像是小溪一樣往外淌,江曉燕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似乎失去了色彩,讓人不忍去看。
“你.....什麼時候醒的?”張鳳霞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又沒昏死過去,一直都醒着呢。”江曉燕說着話哽咽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道:“我懷不上了,是吧?”
“剛纔就是瞎聊,能懷上,好好養身體,你纔多大了,生個孩子還不是跟老母雞下蛋似的。”張鳳霞朝着她擠出個笑容道。
“我沒事兒,放心吧,現在就是感覺有些虛而已。”江曉燕看上去很是平靜,只不過有點呆呆的,問道:“跟他說了嘛?”
“我給劉嬸兒打電話, 讓她瞞着,先不說。”張鳳霞安慰道:“你就安心養着吧,再說了,陸峰那麼愛你,他應該心疼你的。”
“對啊!他那麼愛我!我卻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江曉燕喃喃自語道。
“兩個人在一塊又不止是孩子,國外很多丁克家庭的,就是不要孩子,兩個人每天很瀟灑的。”張鳳霞安慰道:“不要太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沒事兒,他都說我最近變化挺大的,自信起來了,我江曉燕,現在是老總,見識大了去了,跟你這樣的留學生當姐妹,外國的事兒我都知道,我又不是那個村子裡傻丫頭,我真沒事兒。”江曉燕深吸一口氣道:“你明天得上班,別陪着我了,回去休息吧。”
“我明天請假,在這陪着你。”
“真沒事兒,有護士呢,這醫院多好,護士隨叫隨到的。”
張鳳霞不放心,執意要留下來,夜有些昏沉,旁邊陪牀的牀鋪上,張鳳霞打着哈欠,牆上的鐘表指向時間,已經九點四十了。
她昏沉的閉上了眼睛,猛然間神經被觸動了一下,整個人驚醒過來,第一眼就往旁邊的牀鋪看去,牀上根本沒人,掉過頭去看,江曉燕已經趴在了窗戶口。
“你幹什麼???”
一聲驚叫,張鳳霞連滾帶爬的衝到了窗戶旁,一把抓着她的衣服,把她扯了下來,吼道:“瘋了?”
“你讓我死吧!!!”
江曉燕再也忍不住了,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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