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凌晨,王震醉醺醺的回家了,雖然一身酒氣,但是進門的這幾步路走的倒還算是平穩。
三步並做兩步,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略顯疲態的癱倒,然後從包裡抽出了一根菸,點燃。
王媽走進了廚房,沒一會端出了一碗冰鎮的綠豆湯,輕輕的放在了茶几上,推了推王震,問道,“怎麼樣了?”
聽到王媽的問話,王雅婷也好奇的將目光投向了老爹。
“你就放心吧,嗝……啥事都沒有。”王震摸了摸肚子,半坐了起來。
“那到底是給錢了,還是欠人家人情啊?給了多少錢啊?”王媽繼續追問道。
“該打點的都打點完了,就請着吃了頓飯,沒花多少。”
聽着老爸的語氣輕鬆,王朝陽猜着這件事應該不大,坐到了王震的身邊,開口問道:
“知道是什麼人給咱使的絆子了嗎?”
等王朝陽這句話問完,王震徹底的坐起了,手上的煙已經燃了大半,彈了彈菸灰,語氣當中聽不出是喜是怒,“你應該知道的,是四廠的那個副廠長,朱廣發。”
“那小子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在外面花這麼大力氣去對付一個小丫頭,用的招數還都這麼陰險,呵呵,估計是看上人家,想要強搶民女了。”
“那你怎麼處理的啊?對面可是個實權的副廠長,手段和關係一樣都不差。”
王震笑了笑,輕鬆的說道,“有實權怎麼了?他就是一個副廠長,況且他們那廠子辦的越來越差,工資都快發不下來了,你當他還像前些年那樣如日中天呢?”
“我找的是鐵路局的老局長,老局長也是退伍下來的,當年在部隊裡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他可是出了名的熱心腸,仁義!今晚老戰友吃飯的時候,把小玥的情況和那個姓朱的乾的那些事都跟他們講了,所有人全都氣個不輕,然後老局長直接就把那朱廣發叫來了,當着大家夥兒的面給他一頓臭罵!”
聽到這,王朝陽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蒙了,老爹前半輩子一直不吭不響的,啥時候這麼有能耐了?
“就這麼簡單?”王朝陽疑惑的問道。
“嗯。”王震又點起了一根菸,語氣淡淡的說,“上個月他兒子結婚,在國外買房子,錢不夠,我帶着這羣老戰友給他湊了一百萬……我出了九十九萬。”
好傢伙!我就說呢。
其實朱廣發找店裡麻煩這件事,要是讓王朝陽自己去處理,他根本不會這麼激烈,至少在現在不會這麼激烈……他會把營業執照的事情先解決就好。
用不上半年的時間,在許多省份都會有一種情況盛行,工廠的頭部領導們主動的把國企個給搞垮掉,降低廠子的估值和價格,然後由大領導單獨,或者幾個領導一同出資,把企業給買下了,直接變成私企。
至於之後的處理方式,無論是重振經營還是拆分掉甩賣,哪怕是把廠子扔在那什麼都不做,佔着那一塊地皮,都足以讓他們直接暴富了。
王朝陽想着,無論有沒有這件鬧劇發生,自己都等到那個時候再針對他,先摘了他的果子,然後再把他按住了,慢慢踩。
然而現在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老爹的做法實在是太強勢了……不過倒是很過癮,直接當面,照着他的臉踩。
不過王震的這樣解決之後,大概會造成兩個後果:
一、 那個朱廠長表面上不會再輕舉妄動了。
二、 他在心裡恨死了王家,自然,還包括着馮玥。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王家,尤其是王媽和王震,與馮玥的關係並沒有那麼緊密的讓他懼怕,在朱廣發的眼裡看來,頂多算的上是打抱不平而已。
所以,王朝陽現在最擔心的是朱廣發會鋌而走險,直接對馮玥來陰的。
九十年代初的社會正出於一個相對混亂的階段,找幾個社會閒散人員,趁着夜黑風高直接下黑手,然後警方查無對證,這種情況實在是太有可能了,太正常了。
“怎麼這天寶還沒回來?這麼長時間不在,威懾力都快要掉沒了啊,好同志!”
擔心着馮玥的安全,王朝陽第一次變得有些想念那位鐵西小霸王——馮天寶同志了,雖然不知道他回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先砍了自己。
看到王朝陽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王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咱沒事不找事,事來了也不怕事,小玥一個小丫頭,孤身一人生活着,咱家既然有能力能幫上她,就不可能束手看着她挨欺負,你去和她說說,以後讓她來咱家店裡住,那羣人不敢再來找事。”
好穩的話,竟然還有着一絲霸氣氣場外露的感覺,老爹的這一面,王朝陽從來沒有見過。
正在困惑着,王震的嘴角翹了起來,語氣輕蔑的說,“這羣小屁孩都以爲他們玩的有多狠,那是他們沒見過早些年,我們跑鐵路的時候都怎麼幹的。荒郊野外斧頭亂飛,雷管子互相扔着砸,你爹我這些年跑鐵路,弄死的劫匪沒有十個也得有八個。”
“那確實是,你爹早些年每次跑完線回來,身上都帶點傷。”王媽在一旁追加的說道。
……
王朝陽現在還是沒有辦法放心的下來,雖說老爹和老媽都同意讓馮玥來自家店裡住,但是依那個小妮子的脾氣,八成是不會來的。
第二天一早,王朝陽來到了馮玥家門前那座像是碉堡一樣的樓頂下,坐在門前想了一會,他決定,自己最好去僱幾個人,而且要生面孔,只要他們能在半夜出事的時候,關鍵的時刻跑出來就好。
拉上了國尚武,王朝陽駕車開往了哈市的火車站,全市也就只有這裡的生人最多,而且好多都沒有工作,就在那等着僱主來找。
將車停在了火車站對街,從側門一路走到了站前的小廣場上,這裡剛好路過出站口,人流量最大。
突然,王朝陽的肩膀被輕輕地拍了兩下,國尚武湊過頭來低聲對他說道,“快看!那邊有兩個男的正牽着手呢!”
王朝陽轉過頭掃了一眼。
兩個後背綁着被褥,手中拎着蛇皮袋子的男人從出站口走了出來,站在前面的那個年紀大一些,正左右張望着準備過馬路,站在後邊的那個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頭髮亂糟糟的,臉上還有點髒,正亦步亦趨的跟着前面那人,表情當中有點慌張和恐懼。
“應該是外出務工的,後面那個孩子應該是第一次進城市……第一次見到這車水馬龍的場景,大部分人都會對陌生環境感到恐懼的。”
國尚武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然後又一臉好奇的問道,“你看那個呢,你說他是幹啥的?”
“那個一看就是個裝成大老闆來騙人的,穿着身白襯衫,夾個小皮包,還把頭髮全都倒背過去了,全靠一張嘴騙人的。說不好還能將幾句“粵語”,半文半白的,你別看他裝的不像,就這樣也能忽悠幾個小地方的書記或者鎮長……現在廠子經營的都不好,全都等着來投資的呢。”
一邊分析着,王朝陽突然來了興致,又指着出站口的另一個人說道,
“你看那個人,這倒很有可能是個大老闆,家底不少,應該是個農民企業家……別看他領帶都系錯了,但是這一身上下就沒有一件便宜貨,現在這個樣子只是剛出來,還沒適應。”
“你再看這個……不用想,一看就是個人販子!”
“人販子?”國尚武驚了一下。
另一邊的進站口,有一個頭上綁着花布的婦女正抱着一個小孩向裡走,從兩人的右邊進過,王朝陽接着分析道,
“你看她那一身穿法,一看就是以前在農村裡的穿法,這麼熱的三九天還帶着塊頭布,眼神像個小偷似的左瞄右看,就是不肯把頭擡起來,匆匆忙忙的往進站口走……整體看來太不對勁了,不像是孩子的媽,更不像保姆。”
“你再看她領着的那孩子,這個兒頭,怎麼也得有四五歲了吧,批了個又破又髒的大人衣服,褲子還拖着地……就算是家裡沒錢也不會給孩子這麼穿衣服的,怎麼也得洗一下,改一改。”
“你再看那小孩露出來的胳膊和脖子,白白淨淨的,看着就細嫩,跟那個女的完全就不搭。對了,你再看看那孩子的鞋,那可是耐克的,這鞋,怎麼着也得個三四百塊錢吧,所以你再想想,這孩子能是那女的親生的嗎?”
“誒,你再看!那孩子哭了……那女的也不哄,直接把嘴捂上了!就硬拉着往裡走。”
沒聽到國尚武的聲音,王朝陽扭過頭去,發現他正瞪大了眼睛,嘴巴大大的長着,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你這是咋了?”剛問完這句,王朝陽也猛地一下反應過來了,“臥槽!人販子……!”
他這一聲喊得很大聲,對面的那個女的一哆嗦,抱起了孩子就開始跑。
關於這羣人販子,王朝陽通過後世的各種渠道瞭解過一些,自然也對其恨之入骨,況且北三省基本都是獨生子女,家家就這一個寶貝旮沓,誰都忍受不了這種事情發生。
喊完這一嗓子,根本沒再多想,二人直接就追了上去。
那女的也不顧車站前來往的車輛,朝着一旁低矮的小破樓跑去了,一路上都是小巷子,王朝陽也沒法開車,只得一邊跑着一邊喊,“快抓人販子!她是偷孩子的!幫忙攔一下!”
那女的已經躥進了巷子裡面,從外面看不見了。
此時的火車站門前的人雖然多,但是許多人在等着進站趕車,而且只見到王朝陽和國尚武兩個人在瘋跑瘋追,根本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但饒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王朝陽餘光依稀看見,還是有四五個半大的小夥子,先後跟着他一起跑來了。
那女人一路左拐右拐,慌亂的跑進了最深處的一個巷子,王朝陽等七個人也前後腳的也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