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風的家門口發生了怪事,莫名其妙地被人丟滿了垃圾。頭兩天亦風沒在意,自己把垃圾打掃了,後來居然又發現了狗屎,有些還抹在了門上。亦風很鬱悶,自己平時深居簡出,不知把誰得罪得這麼厲害,左思右想,估計這事可能跟格林嗥叫有關。亦風跟我商量,讓我這幾天待在格林的單身公寓裡,沒事別到他家來。
亦風的家和格林的單身公寓在同一個小區的兩棟樓上,戶型不同,居住的羣體不同。亦風家所在的那棟樓戶型大,屬於安居型的,往往一家幾代人都住在一起,主婦閒人比較多,是非也多,鄰里關係的相處上,稍不順眼就步步緊逼,正面給笑臉,背後使陰招。丟點垃圾狗屎啥的都是小事,亦風最擔心的是誰會扔些耗子藥毒肉啥的在門口,格林就危險了。這種事以前在小區發生過,討厭狗的人往草坪裡投毒,結果七八隻狗都被毒死了。
格林住的單身公寓樓是小戶型,整棟樓都是流動租住的年輕人,鄰里關係淡漠,平時各自忙工作,晚上回家矇頭睡覺,鄰居之間誰是誰都不認識。曾聽說十三樓有個租客女孩子失戀自殺,無人知曉,直到屍體腐爛發臭,才被人發現。相對而言,無人問津的單身公寓更適合格林藏身。然而單身公寓這邊畢竟沒有開火做飯,於是我要帶格林到亦風那邊去吃飯之前總要先給他打電話:“你那邊安全嗎?”“安全1我這才抱着格林溜過去,感覺像潛伏特工一樣。
這天,我和亦風正在吃晚飯。格林和狐狸早已各自飽餐了一頓,正在一邊舔爪子洗臉,突然格林停下了動作,狼耳朵像彈簧刀一樣猛地彈立了起來,緊接着,狐狸也開始歪起腦袋凝神靜聽,並起身靠近門口。
格林狼耳直立,嘴脣緊閉,警惕地走到我身邊,靠近我的腿。狐狸已經衝着門口汪汪大叫起來,我心絃立刻繃緊了,這幾天神經本來就高度緊張,狐狸這種叫法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果然,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狐狸更加狂躁地高叫,亦風做了個鎮定的手勢,又向臥室指了指,我趕緊抱起格林躡手躡腳地進了臥室。
我輕輕關上臥室門,上鎖,也不敢開燈,就貼在門上細聽動靜——只聽得亦風邊喝止狐狸叫嚷,邊和敲門的人對上了話,恍惚聽見“派出所”三個字。我心臟咚咚亂跳,這下慘了,派出所來的人聽聲音不止一個,他們一再要求配合一下工作,看來今天不進門瞅瞅是不會甘心的,而格林就在家裡,那還不抓個現行?
亦風還在門口應對着,狐狸一直叫個不停,外面具體說了些什麼我也聽不清楚,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不停地設想着格林被發現的最壞打算。格林在我懷裡出奇地安靜,他也在屏住呼吸仔細地聽。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聽見亦風送人關門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亦風上來敲臥室的門,叫我們出來。亦風的神色顯得比較凝重,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菸,說:“剛纔是派出所的人,說有人舉報我們家養了‘疑似狼’,他們來覈實一下。”
我心裡一沉,終究還是東窗事發了:“他們沒有證據啊1
“有,”亦風說,“他們說保安看見咱們格林在池塘抓魚,居民看見格林搶生肉吃,他們還看了小區的監控錄像覺得確實很像狼。”
我底氣不足了:“你怎麼說?”
“我沒承認,只說我們養的是一隻小狼狗,派出所說是狼是狗他們過幾天會請林業部門的專家來鑑定,希望我們配合,也好給居民一個交代。”
我想起這段時間門口的垃圾和狗屎,皺起眉頭嘆了口氣:“可是格林明明就是狼啊,哪能矇混過關呢?”屋子裡一片沉默,晚飯也涼透了,只有格林和狐狸還在毫無心機地玩着。
亦風往沙發後一靠,望着天花板:“要不就來個抵死不認,說格林已經送人了。”
“抵死不認也不行,格林送沒送走他們一看監控就知道。況且鄰居還有那麼多雙眼睛,你沒個最終結果,門口的垃圾狗屎就不會停……唉,真是天羅地網,草木皆兵埃”我心裡一陣煩躁,自從收養格林以後,壓力和危險就源源不斷,躲過了家人躲外人,躲過了外人還要躲監控,躲有關部門,天天東躲西藏,夜夜提心吊膽,連頓飯都吃不安寧。
所有矛盾的焦點都源於格林是匹狼,有他不可改變的肉食習性和他帶給人的恐懼感,以及他千百年來的聲名狼藉。格林不咬人,但他天生有咬人的能力。人的世界,狼來了,不能單憑我們保證格林不傷人就能當狗一樣養在身邊,就駁斥鄰居沒有愛心不近情理,自私是生命的本質,誰願意拿自己冒險呢?將心比心,如果我們家裡有小孩,而鄰居養着一隻有能力傷人的狼,還沒拴,我們也同樣會擔心,只是不會採用扔垃圾抹狗屎之類的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