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多，晴嵐醒來，怕打擾到賀琴，示意李智慧睡，她接着值班。李智慧捂着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躺下。
不一會兒賀琴也醒了。
晴嵐悄悄對賀琴耳語：“你守好，我去弄只野味。”
“一天不吃肉會死啊……”
不等賀琴說完，晴嵐伸開五指在她頭上捏了一把，朝李智慧的方向努努嘴：“剛睡下，別吵吵。”
說完不等賀琴說什麼，拉開帳簾鑽出帳篷。
賀琴呆在帳篷裡感覺有點悶，索性也鑽出帳篷到外面透氣。
暮伊山區的早晨五點來鍾，天還烏七麻黑。
“章鳴如果現在偷襲，我們死定了。”賀琴想，伸了個懶腰，繼續想：“真要死在章鳴手上，值不值？”
這個問題很難有標準答案。值還是不值都說的過去。
值，因爲章鳴是一直心疼的弟弟，不，準確說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戀人；不值，則章鳴現在是個地地道道的海人間諜。
這個問題有點彎彎繞……賀琴覺得天底下有些問題根本想不清楚，很有趣。她挑起粉嫩的嘴角無聲地笑了。
她做夢也想不到：就是她這一笑救了自己一命。
章鳴昨天大腿負傷，跑出很遠才爬到一棵樹上休息。半夜，睡了幾個小時的他完全恢復過來，爬下樹，活動活動腿腳，已無異樣。兩粒子彈都是穿肉而過，沒有傷及骨頭。
他盤腿坐在樹下開始練式。
心裡總是不寧靜。那個叫李智慧的人給他的傳音，一直從腦海裡時不時冒出來。不知怎麼，她報出的李智慧、賀琴、晴嵐三個陸人姓名似乎在他腦海中中並不陌生，好像很久以前認識她們。左思右想，這不符合邏輯：自己是地地道道的海人，剛從海里上陸不過一個多月，陸人除了幾天前見的軍人，不僅沒接觸過，見都沒見一個，怎麼這三個陸人的姓名像久違的熟人呢？
這是問題一。
問題二：那個叫李智慧的女陸人竟然會傳音，這是海人的獨門練式方式，而且會海人語——衝過去本以爲她們有傳音設備和翻譯海人語的機器，但在打鬥中他注意過，現場沒有這些物品。那麼事實只有一個：李智慧確實會海人語和傳音。不僅如此，她還有其它練式的功能——利攻擊。如果不是她主動減弱精神力，他都可能反被利攻擊殺死……
這個女陸人不想讓自己死，讓着自己？
回憶昨天在憤怒中與幾個女陸人的格鬥，那兩個在李智慧言辭中叫賀琴和晴嵐的，槍口都是朝下開的槍，沒有超過大腿根的——子彈飛行的軌跡他現在都能想起來，全部下三路。邏輯上說只是想打傷他，和李智慧一樣，不想要自己性命。
這是問題三。
當然還有不少問題。但這三個問題很重要，重要到不合邏輯！
李智慧說自己是陸人。那個叫賀琴的說是自己的姐姐。
“不行，我得搞清楚這些問題！”章鳴的拗勁上來了。
海人“洗滌”後主要是消除所有的記憶，但與生俱來和養成習慣的個性特點不能完全清除掉。
仗着身體完全復原，章鳴準備再去找三個女陸人，能搞清楚搞清楚，搞不清楚先誅殺，以後慢慢想。
賀琴鑽出營帳，章鳴跑到距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看見賀琴從帳篷裡出來，他躲在石頭後面看她。
似曾相識！
他在自己大腦中快速搜尋。一段與一個叫薈戾的海人姑娘戀情出現在腦海裡。雖然朦朦朧朧，但很明確，任務完成他只要再回海中，是要跟薈戾結婚的……他似乎明白了，這個叫做“通感”，安裝了陸人身軀，把海中喜愛的姑娘“通感”陸地來了……
“行，不多想了，是陸人就要誅殺！”
他調集精神力——這個距離一擊而中需要精神力集中……就在章鳴要發射腦電波的時候，他看見賀琴挑起嘴角微微一笑……霎時腦中如石火電光一閃，章鳴愣住了。
多麼熟悉的表情……但等他去捕捉腦海中似有若無的東西時，那東西瞬間又不見了蹤影。
但，留給他無比的震撼。
章鳴也不知道這會兒在想些啥？或許什麼也沒想，迷迷瞪瞪從石頭後面站起身，拔腿就跑，好像再不迅速跑掉會立刻掉入一個看不見的深淵……
賀琴對眼前的兇險當然毫無察覺，根本想不到她挑起嘴角的一笑救了她一命——早晨起來她沒有帶防護帽。
這是賀琴標誌性的笑容。
第一次在RT專項廳接待章鳴時，對初次見面的章鳴介紹自己時，就是這麼挑起嘴角的一笑。結果章鳴呆呆地望着她，長時間握着她的手不丟，弄得她有些生氣。
賀琴在帳篷外面活動腰身，遠處傳來一聲槍響。
不一會兒，只見晴嵐歡蹦亂跳地淋着一隻大鳥出現在視野中。
“賀琴，看，我弄回來什麼？”晴嵐把手中的獵物高高舉起。
賀琴這纔看清楚，是一隻鴕鳥。
“剩下的事交給你啦我的大廚。”晴嵐跑到面前把鴕鳥往賀琴腳前一扔，“我負責撿柴點火。咱們一大早吃燒烤，怎麼樣，伙食可以吧？”
賀琴一噘嘴：“哼，髒活累活都讓我幹……下回我打獵，你收拾。”
“你不行，這傢伙別看只有兩條腿，跑的可快啦，把我好一陣攆……知道它是什麼嗎？著名的澳洲鶴駝！”
“吹吧你就，哪趕得上人家章鳴，幾千米不聲不響，野物趴下不動了。”
“別提那個沒良心的傢伙，六親不認！”說到章鳴晴嵐一肚子氣。
賀琴繼續逗晴嵐：“別裝了，如意郎君都被你打瘸了，心痛了不是？趕明抓住章鳴，頭一個告訴他，你齜牙咧嘴對他掃射來着……”
話沒說完，晴嵐兇狠地撲上來：“還說我呢，那一槍肯定是你打的，我子彈離他八丈遠！”
倆人大鬧一陣。賀琴打不過晴嵐，告饒：“投降，認罰，去幹髒活累活。”
李智慧一覺醒來，鶴駝肉烤得焦黃酥嫩，高興的臉也顧不得洗，扯了條大腿抱着就啃。連連道：“好香，好香……”
大家吃完烤肉，邊聊天邊等直升機。
一直等到快中午，直升機纔來。
李智慧從昨天晚上起就嗅不到章鳴的氣味，今天更沒嗅到。登上飛機，李智慧指指西北方向，說：“氣味兒是那個方向消失的，他不會先向西北跑再兜大圈兒吧？”
賀琴說：“向西北飛，不行我們也學在青海西寧找皮卡爾，以一個地方爲中心兜圈。”
李智慧在圭亞那和章鳴一起練式是測過，順風鼻功可以嗅到37公里內的氣味，經過再次和賀琴、晴嵐在圭亞那練式一個多月，現在已經達到無風時50多公里。可直升機在空中兜了兩個大圈兒，鼻子嗅出的範圍至少延伸150多公里，沒嗅到章鳴一丁點味兒。
“怪啊？他腿拐了還能跑那麼遠？”晴嵐納悶道。
李智慧眉毛擰成一疙瘩：“壞了，昨晚沒追蹤，估計一早恢復了，跑了一上午……一個小時200多公里，六個小時一千二……”
“你在咕叨啥？”晴嵐着急：“他拖着傷腿能跑哪兒去？”
“我在算，現在下午三點，如果早上七點開跑，中間刨去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還有六個小時，能跑出一千二百公里……”
“腿傷呢？我說過他腿受傷，這個因素要算進去啊！”坐飛機找了快三個小時沒蹤影，晴嵐肝火有點旺。
李智慧不緊不慢地道：“晴嵐姐，你應該知道他的恢復能力。如果沒有傷到骨頭，三兩個下時就恢復好了。”
可不是，在圭亞那山洞裡章鳴爲保護晴嵐擋下蓋特雙拳，其中一拳大斷了章鳴小臂，纔不過一天的時間章鳴就沒事了。晴嵐不久重傷在身沒顧得太注意這事，經李智慧一提，恍然大悟。
“繼續兜圈吧，只能這樣了。”賀琴道。
圈也兜不成了。
駕駛員報告：燃料不足，再飛下去燃料不夠回昆士蘭空軍基地。
賀琴決定原地降落，飛機返航，她們三人留在暮伊，第二天接着兜圈搜索。
直升機飛走後，三個姑娘誰都不想說話。
明明昨天想了個高招，逮住章鳴注射LIR，一個活蹦亂跳的章鳴又回來了……結果大半天的尋找，章鳴影兒都不見。
眼見美好的計劃難以實現，三個姑娘像快要爬到山頂的登山隊員，忽然間跌倒滾入溝底，心情糟透了。
在山坡上坐了很久，賀琴站起來：“咱們還沒失敗，不是還有明天麼？明天不行還有後天呢……我就不信，章鳴會上天入地不成！”
李智慧附和道：“賀琴姐說的沒錯，按道理他沒必要拼命逃。也許明天就找到了呢。”
晴嵐拿出帳篷：“但願你們說的正確。我們養精蓄銳，明天一定要把這傢伙抓進網子！”
150公里之內沒有章鳴的身影，他去哪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