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叫我心疼?”崔潤山牽着她往家走。
王翠花在前頭等着兩人,“去家裡吃,娘做飯。”
李彎月點點頭,她是真不想做。她像被崔潤山半抱着在走,還是累的不想邁步,兩人落在最後頭。
“崔潤山,我太沒用了。”王翠花走了後,李彎月喪氣地說,她差點堅持不到放工,就要撂挑子不幹了。
“有我呢。”崔潤山都說過,不叫她乾的。
“你說我以前是咋那麼能幹的?”李彎月就不明白了,她剛成爲李彎月那會,真能幹,現在乍一干,這麼累。
李彎月稱過,自己沒掉秤,就是人白了點,幹起活來就不行了。
崔潤山心裡一疼,“我不用你能幹。”
“崔潤山!”李彎月知道崔潤山又想到了以前的事,可她真不想提過去那些事,更不是再跟他翻舊賬,“崔潤山,我沒怪你。”
“嗯。”崔潤山輕輕答應,兩人往家走。
到了家門口,李彎月甩開崔潤山的手就往裡跑,“咋冒煙,是咱家煙囪吧?”她怕早上火沒滅,把大鐵鍋燒壞了。
“娘,你回來了?”春麥看着李彎月跑進院,笑嘻嘻地說。
她踩在根凳子上,石頭蹲那燒火,燒的麥秸稈。
這東西着的太快,前頭半截在鍋頭裡,後半截帶着火苗子就掉出來了。石頭拿着燒火棍在敲,想叫麥秸稈的火滅了,可不管用,又幹脆上腳跺,才跺滅了。
“哥,火呢。”春麥站在凳子上蹦。
石頭趕緊又抓起一把麥秸稈往裡頭放,他也不知道里頭的快燒完了得往裡頭捅捅,又是掉出來再拿腳跺,春麥又嚷他。
“行了,娘來吧。”李彎月看不下去了,等着吃閨女兒子做的這頓飯,得等到上工也夠嗆能熟。
“娘,你等着吃現成的就行,我跟我哥做。”春麥手裡拿着鍋鏟子,一會到鍋裡鏟幾下。
“那娘給你燒火,你哥不會燒。”李彎月沒不叫閨女做,就是不知道閨女做的啥,這一會一掀鍋的,啥時候能熟。
“娘,我會燒。”石頭就不信了,春麥能做飯,他連個火都燒不好。
李彎月也不是不叫石頭幹,這些麥秸稈她是留着引火的,一次抓一小把,這要叫石頭一頓飯都燒沒了,拿啥引火。
“石頭,出去拿點樹枝子燒。”李彎月說。
“娘,我哥笨,燒不着,就能燒麥秸稈,燒這火也燒不旺。”春麥踩在凳子上,兩手握着鍋鏟。
孩子孝順,李彎月也不能不叫幹,去拿了些樹枝子進來,叫石頭放樹枝子,“拉風箱。”
石頭這纔想起還有風箱呢,春麥站在那擋住,他都忘了。
“娘,春麥佔着地方,沒法拉。”石頭着急地說。
“春麥,你到這邊來。”李彎月叫春麥換個地方。
“娘,那邊不得勁。”春麥不肯換地方。
李彎月教他倆,比自己做都累。
她拿來蒲扇,叫石頭扇,又教他把樹枝子支起來,中間有點空兒,這樣就能燒的旺。
李彎月偷偷看了,春麥不知道做的啥,半鍋水,糊不了,火旺了沒事。
有李彎月幫着,火旺了,鍋也開了,春麥從凳子上下來了。
“好了,娘,半小時就能吃上飯了。”春麥還挺像那麼回事。
“你這蒸饅頭?”李彎月問她,就蒸饅頭,得開鍋之後半小時。
“差不離吧。”春麥還神秘地不說。
那等吧,李彎月先去了王翠花家,“娘,不來吃了,春麥和石頭做上了。”想想兩孩子做飯那樣,李彎月就笑。
“你這心也太大了,咋能叫他倆個做。你這麼大的時候,娘可沒用你做飯。”王翠花不高興。
“娘,他倆非要做,我可沒叫他兩個做。”李彎月也沒想到,倆人能在家裡鼓搗做飯,再說這飯吃了,興許得拉肚子。
“我這做好了,一塊吃,我也想嚐嚐春麥石頭的手藝。”王翠花說。
“行。”李彎月趕緊往家走,得小心幫着,鍋蓋那麼熱,別燙了閨女。
李彎月回到家,春麥守着掛鐘呢,一會一看,就怕過了點,“娘,還差五分鐘,你先吃個桃酥墊墊肚子,少吃啊,我做的可好吃了。”
“行。”李彎月答應着。
一到點,春麥就過去掀鍋蓋,鍋蓋是野麥子編的,沒水的時候輕,開鍋後有水汽,就變重了,李彎月看着春麥的小細胳膊要舉鍋蓋,替她捏把汗。
“春麥,娘來吧。”李彎月說。
“娘,我得做全套,你起開。”春麥上手就要掀。
“好燙。”春麥把指頭放到嘴邊吹,眼圈都紅了,看李彎月要伸手,“娘,我來。”
“等等。”李彎月把抹布放井水裡浸透了,“拿這個墊着。”
有布隔着,就不會那麼燙了。
春麥拿布墊着掀開鍋蓋,哭喪着臉,“娘,沒做好。”
李彎月一看,半鐵鍋水,水上飄着塊大餅,裡頭有幾塊豆腐,“挺好的,娘給你拿瓢,你舀出來。”
孩子都做了,就不能打擊。
“挺好的。”崔潤山也過來說。
“不好。”春麥哽咽着。她做的是貼大餅,成煮大餅了,大餅不知啥時候溜進了鍋裡。
“真挺好,娘不騙你。娘渴了,就愛吃這樣的。”李彎月笑着往外舀大餅。
大餅上都是手印子,要不是泡了水,能硬成塊石頭,閨女也不知道加面引子,應該就那麼團吧團吧,拿手摁摁就放進鍋裡了。
飯櫥裡有饅頭,熱熱多好,非做這麻煩的,也敢做,李彎月想着就笑。
“娘,我來。”春麥一擦眼淚,一瓢一瓢往外舀,一大盆的豆腐湯。
“行了,去姥爺家一起吃。你姥爺就想吃你做的,你姥做的他不吃,在家裡等呢。”李彎月要端盆,崔潤山端起來。
春麥破涕爲笑,“娘,你不早說,餓着我姥爺,上工咋行?”春麥反過來怪李彎月。
“孃的不是。”李彎月真是怕了閨女的這張嘴。
王翠花等啊等的,終於等到了一大家子來,看到崔潤山端的那一盆豆腐湯,樂呵地說:“春麥真厲害,你娘跟你這麼大,連這也不會做。”
“姥,真的?”春麥心裡那點傷心沒了,原來娘那時候還不如她呢。
“真的。老頭子,快下來,你不是等着吃春麥做的嗎?”王翠花朝屋裡喊。
李強軍趕緊下來了。
飯桌子上,大人都搶着吃春麥那塊餅。
“潤山,給我一塊。”李強軍瞪着眼,潤山平時挺有眼色的,這咋都自己拿着了,他還想再吃一塊呢。
“爹,也給我一塊。”春麥看大家都搶,她也想嚐嚐自己做的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