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石頭兩隻手放到後頭,怯生生地叫。
“嗯。”崔潤山答應一聲,進屋去了。
石頭長舒一口氣,悄摸摸到了羊屎蛋窩前,把手拿出來,“羊屎蛋,吃吧。”
“石頭,兩個桃酥,從你的桃酥裡頭扣,大白兔減三塊。”崔潤山的聲音在屋裡響起。
石頭一哆嗦,真是啥都瞞不過爹啊,他蹲在羊屎蛋面前:“吃吧,我可是爲了你,割地賠款了。”
石頭回家,就把兩個桃酥拿水泡了給羊屎蛋,還加了一顆大白兔,忙叨端出來,就怕叫家裡人看見,還是叫他爹看見了。
羊屎蛋舔了下石頭的手,晃了兩下尾巴才吃,石頭樂的想兩個桃酥算啥,羊屎蛋高興就好。
“你等着。”石頭悄摸摸進屋。
“石頭,你要是再拿,就等着屁股開花吧,以後吃飯羊屎蛋吃,你去它窩裡趴着。”崔潤山站在門檻那裡,抱着胸看石頭。
“爹,這不是秋收嗎,家家吃好的,大不了我不吃零食了。”石頭跟崔潤山打商量,這要是換成李彎月,石頭肯定不敢講條件。
“羊屎蛋也參加秋收了?”崔潤山涼涼地問。
石頭找理由,“那不是沒羊屎蛋能幹的活嗎,再說娘也沒做飯啊,爹。”
“等你娘拿回盆底子,給它就行了。”崔潤山別看跟外人沒話說,跟李彎月悶騷,跟兩個孩子話挺多的。
“爹,那是喂狗,這是羊屎蛋!”石頭大叫,家裡都是給羊屎蛋留出吃的,咋能叫羊屎蛋吃盆底子呢。
“它不是狗?”崔潤山看了眼羊屎蛋,羊屎蛋乖乖回窩趴着了。
“爹。”石頭還想說。
“叫爺也沒用。”崔潤山不鬆口,石頭垂頭喪氣去找羊屎蛋。
“沒戲了,羊屎蛋,你擔待點吧。”石頭跟羊屎蛋說。
兒子跟閨女算的很清,一口都不多給閨女,對羊屎蛋就這麼大方,崔潤山搖搖頭進屋去了。
唉,李彎月咋還不回來,崔潤山一人有些孤單。
李彎月在屋裡陪王翠花說話。
“彎月,外面咋沒動靜?”王翠花趴窗戶底下聽,一點沒動靜。
“娘,你甭瞎操心,不說更好,省得我爹回頭睡不着覺,半夜烙餅。”李彎月心疼李強軍。
“也是。”王翠花嘆口氣。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李建軍來時那樣太可憐了,像要哭出來,可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他們也幫不了。
“喝酒。”李建軍滿肚子話,這時就成了這一句。
“大哥,你……”李強軍不會說話,也不知該說啥,看劉大妹。
劉大妹不稀得問,反正就是大兒子家那幾塊料窮算計唄,算計她的東西,算計她的工分,算計她給彎月幫的忙值多少錢。
“老大,喝吧。”劉大妹就說了這一句。
李建軍悶頭吃飯喝酒,一句話不說,吃完擡腿就走。弟弟李強軍以前沒找他訴過苦,他也不該來給弟弟添堵。
“娘,大哥這是咋了?”李強軍一點沒看明白。
“饞你家好飯了。”劉大妹說,二兒子真是沒心眼。
李強軍放心了,那大哥就是沒啥事,劉大妹的話,他都信。
“奶,咱倆一起走回家?”李彎月從屋裡出來。
劉大妹叫她先走,自己等一會,現在回去,老大家說不準還沒消停呢。
李彎月點點頭回了家,跟崔潤山說:“大爹這人太要面子了,啥話沒說,就喝酒。”
死要面子活受罪,真是這樣。
“別說他了,你想我咋揹你?”崔潤山壓在李彎月上面。
“崔潤山,你咋天天想這事,唔……門。”李彎月嘴被堵上了。
“插上了。”崔潤山聲音滾燙……
李建軍酒氣熏天地回到家,一地的碎片,李包穀一人在蹲着收拾,李保國跑了。
“他摔的?”李建軍粗聲問。
“你爺倆能不能放過俺!”李包穀擡起頭,眼淚嘩嘩的,手上被碗碎片割破了也不管。
“李建軍,你以爲我變得這麼刻薄圖啥,我沒良心?”李包穀喊了兩句。
李建軍悶聲進了屋,躺着睡大覺,李愛國那屋一點動靜沒有,李包穀嗚嗚哭……
老天爺賞個好天氣,苞米棒子幾天就掰完了,婦女們都在空場上搓苞米粒。
“石頭,春麥,去玩一會吧。”李彎月搓着苞米粒說。
“就她家孩子鑲金邊了。”王金枝陰陽怪氣地在對面奚落。
還說貴賤不跟劉大妹在一起幹活了,可王金枝說完就忘,還是在一起幹。
李彎月當聽不見王金枝的話,王金枝不過來指着鼻子說,李彎月就不搭理她。
春麥朝王金枝吐吐舌頭,“我就是鑲金邊了,你管不着!”
“李彎月,你管不管!”王金枝站起來叉腰喊。李彎月天天叫劉大妹吃飯,卻一次好東西再沒給她家送過。
“金枝啊,要不你去別地兒幹吧。”劉大妹說話了。
她看着春麥沒做錯啥。
“奶,李彎月做啥事都對,我做啥都錯,李彎月在的地方,我還不能待了?這空場是李彎月一人的?”王金枝一通說。
李彎月都理虧不說話了,就她奶還幫着李彎月找理由呢,老不死的,糊塗了!
“金枝啊,春麥幹啥了,你這不依不饒的?行了,幹活要緊。”馬桂香說了一句。
“跟你有啥關係,你又不是幹部,管的這寬!”王金枝說的難聽。
“你,不知好歹!”馬桂香懶得搭理她了,跳樑小醜,就是王金枝!
“金枝,去你娘那幹去。”李建軍過來說。
都說了李彎月沒要劉大妹的工分,可王金枝偏來看着,那工分還能長腿跑了?
王金枝還是怕李建軍的,扭噠扭噠走了。
“彎月,大爹想借你家一樣東西。”李建軍是有正事說。
“大姥爺,是不是借羊屎蛋?”秋收後,糧食放進糧倉,交公糧前,要有人看着,石頭一想就是大姥爺借羊屎蛋巡邏。
“石頭真聰明。”李建軍咧着嘴笑。
“大爹,你跟石頭說吧,羊屎蛋歸他管。”李彎月埋頭搓苞米粒。她戴着手套,拿着兩個苞米棒子搓,手火辣辣的疼。
男人們都在地裡拔花生,李建軍說好了羊屎蛋的事,就回地裡去了。
“娘,都說好了,羊屎蛋借給隊裡,給咱家算兩個工分,娘,是不是得給羊屎蛋吃頓好的?”石頭過來搓着苞米粒跟李彎月說。
“羊屎蛋還得吃啥好的。乾脆咱家以後不吃飯了,看羊屎蛋吃算了,你不是學過望梅止渴,咱一家子就望飯止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