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媽,你這嫁人就圖吃大餅子,掙小孩子的工分?”春麥聽下來,王金枝就是這個意思。
這要是擱以前,王金枝得跳腳罵春麥胡扯,這會笑呵呵地說:“是這樣,俺其實種夠地了,可不種地沒工分,俺也沒其他本事。”
“哎,誰都有累的不想幹的時候。”王翠花有時候也不想掙工分。
“姥,那你就拄着棍,一瘸一瘸走路,就不用上工了。”春麥眼睛轉一圈,就是一個餿主意。
一屋子人都笑了。
“這雨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停,彎月,潤山咋還沒回來?”王翠花擔心女婿。
李彎月把鍋碗瓢盆摞一起,下雨就不刷了,得天好了再刷,“興許是留下看糧倉了,娘你不用擔心他。”
“看糧倉?娘,那我把羊屎蛋給爹送去。”石頭興沖沖的。
“你消停點吧,你爹用不上羊屎蛋。”李彎月拽着石頭,這麼大雨,還往外跑,那是添亂。
“娘,能用上,我也能去。”石頭一點不怕打雷下雨。
“轟隆隆”,外頭又打起了響雷,門前的一棵大楊樹,“啪”一聲斷了一大根樹枝,砸在院子裡,接着狂風大作,雨被吹得朝屋裡來,李彎月趕緊起身關門。
狂風吹得門板哐哐的,李彎月一下關兩扇門都關不上。
“啊,娘,我怕!”春麥躲在王翠花懷裡喊。
李彎月使勁推着一扇門,“娘,你帶春麥上炕去,石頭給娘拿個凳子。”
門插銷太高,李彎月夠不到,用後背頂着門,被吹得直晃。
“彎月,俺來幫你。”王金枝過來幫李彎月推另一扇門。
一陣狂風過來,雨水被帶進了屋,地上都溼了,王金枝使勁推門,兩扇門總算是合起來了。
“這風這麼大,茅草屋頂都能吹跑,有人家遭殃了。”王金枝學李彎月用後背頂着門,喘着粗氣說。
李彎月家屋頂是鋪的瓦,沒事。
“你還挺有勁的。”李彎月笑着跟王金枝說。
“那是,俺可不是白吃你家肉的。”王金枝被門撞的往前一趴一趴的,還是使勁頂着門。
“娘,凳子來了。”石頭把凳子放在李彎月腳底下,可李彎月不敢鬆勁,“石頭,叫你姥過來。”
“娘,我頂着,我能行。”石頭上來跟李彎月一起頂着門板。
李彎月站上凳子,使勁推着門,好賴把插銷插上去了,又過來王金枝這邊,把上頭插上,又把中間的插銷插上。
“呼,累死俺了。”王金枝一屁股就要坐地上,剛纔撐得慌,這下一點不撐了。
“地上有水,去炕上。”李彎月不叫王金枝往地上坐,拉着她進了裡屋。
“關上了?”王翠花摟着春麥擔心地問。
“關上了,娘,春麥給我吧,石頭你也上來。”李彎月上炕把春麥接過去。
“娘,羊屎蛋咋辦?”石頭不想上炕,這麼大的風和雨,羊屎蛋不得感冒了?
李彎月趴着頭看了看,羊屎蛋的窩好好的,“它沒事,你上來看看。”
石頭上了炕,往外看了眼,羊屎蛋的窩是好好的,也聽不到它叫喚,就乖乖待在炕上。
“哎,也不知道家裡咋樣?”王翠花看着外面的大風大雨嘆了口氣。
家裡是老房子,茅草房頂,雖然修的挺牢固,平時下雨也不漏,可這大風大雨的,不知道能不能頂得住。關鍵窗戶還是糊的窗戶紙,這下得進雨了。
“娘,有爹和國春呢,他們有法子,雨小了我跟你過去看。”李彎月叫王翠花別想那麼多。
“糧倉也不知道啥樣,這麼大雨和風。”王翠花操心這操心那的。
“二嬸,咱村的房子就數糧倉最好,房頂是瓦的,窗戶是玻璃的,還有你女婿在呢,出不了事。”王金枝覺着王翠花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我這不是擔心潤山嗎?”王翠花絮絮叨叨的。外面噼裡啪啦響,樹枝子都斷了,她這心裡不安穩。
“娘,他不用咱擔心,咱們管好自己就行了。”李彎月說是這麼說,可聽着門窗插上了還是“呼通呼通”的,也有點擔心。
王金枝有點替李愛國羨慕崔潤山,王翠花這還是丈母孃呢,都這麼替崔潤山操心,李包穀可是親孃,跟沒有李愛國這個大兒子一樣,心裡就想着李保國一個。
偏心眼,王金枝在心裡頭想。
李建軍出了李彎月家,就在別人的屋檐下避雨,想等着雨小了再走,可颳起了大風,他趕緊往家跑。
跑進院,李建軍先來了劉大妹這屋,“娘,回正屋吧?”
這屋有些低窪,門口成了小水溝,窗戶紙都爛了,劉大妹用紙殼子擋住。門大開着,被吹得哐當哐當響,她也沒法去管。
“不用,抽屜裡有釘子,你給娘釘上紙殼子,一會風小就好了。”劉大妹不去正屋。
這麼大雨,這麼大風,正屋一點聲沒有,就李愛國過來看了眼,劉大妹這心裡哇涼。
李建軍趕緊拿着錘子給劉大妹釘上紙殼子,這下不進雨了,劉大妹擦着炕上的水,“糧食都沒事?”
“沒事,娘。”李建軍悶聲說着,又給劉大妹插上門,這下門口也進不來雨了,就是很暗。
“沒事就好,上來吧。”劉大妹燒了火,炕上溫乎,挺舒服的,她鋪了褥子躺下。
李建軍躺在他娘身邊。
以前一大家子睡在一張炕上,他跟李包穀睡這頭,爹孃帶着兩個弟弟睡另一頭,家裡多和睦,可現在呢,屋多了,李包穀把娘當成了仇人。
“娘,你說包穀這是咋了?”李建軍都不認識李包穀了。
“她愛咋咋地,娘也求不到她。”劉大妹抽着菸袋說。
外面風聲小了,房頂上的水嘩嘩淌,李建軍擡起手蓋在臉上,一聲不出。
劉大妹就靜靜地抽菸,也不說話。突然,門砰砰的響,劉大妹起身。
李建軍先出去了,“娘,我來開。”李包穀要是來看眼娘……
“爹,你回來了,看着金枝沒有?”不是李包穀,是李愛國,着急地問王金枝在哪,這麼大雨,他沒處找。
“擱彎月家。”李建軍氣沖沖的。
李愛國一聽,就跑出了門。
李建軍往正屋看了眼,靜悄悄的,這一個個的都是死人?他再也忍不住了,渾身往外冒火,過去對着正屋門就是一腳。
李保國在炕上打盹,被這砰的一聲吵醒了,“媽了個巴子,誰啊?”
“你老子!”李建軍對着門又是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