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咋了?”崔潤山聲音更沉了。
“臉?”李彎月碰碰臉,對了,她捱了一巴掌,“沒事的,崔潤山。”
崔潤山拿下她的手,輕輕碰她的臉,就知道不該叫她一人去鎮上的。
“孫學臣被關了,他媳婦怪到了我頭上,我沒來得及說我是崔家二媳婦。”李彎月不知怎麼說出來了。
錢花是忽然衝出來的,李彎月又不能把她是崔家二媳婦掛嘴邊上,就不趕趟,再一個看錢花虎那樣,說崔家二媳婦也不頂用。
她可以撒謊說摔的,但李彎月不想對崔潤山撒謊。
“孫學臣的媳婦?”崔潤山記住這號人了。
“沒事了,排風給我擦了藥,滾了雞蛋,一點不疼。”李彎月把腦袋在崔潤山懷裡拱了拱。
“馬爭先去了?”崔潤山聲音很輕地問。
“嗯,他去了,那個女人才不敢撒潑了。”李彎月說。
一打開話匣子,李彎月就把棉紡廠的事,還有劉排風來家裡買布都說了,心裡大約摸記着馬爭先叫她幹啥來着,對了,別告訴崔潤山馬爭先知道自己捱了巴掌!
“崔潤山,別怪馬爭先,他是公安,又不是保護我一人的。”李彎月點點崔潤山的胸膛。
崔潤山真能幹出這事,記恨人家馬爭先。
崔潤山點點頭,在心裡給馬爭先記上了一筆,不快點蹬,叫他媳婦捱了一巴掌。
“阿嚏。”馬爭先到家就打了個噴嚏,賤兮兮往裡走:“媳婦,你念叨我了?”
“你回來的正好,快過來。”劉排風招呼馬爭先過去。
馬爭先塌着肩膀,劉排風這樣,八成又是開伙了,也不知道家裡的藥還有沒有。
“媳婦,不是叫你別做飯嗎,太累了,煙熏火燎的。”馬爭先揉着肚子慢騰騰過去。
“你想啥美事,我剛從彎月家回來,哪有功夫給你做飯。”劉排風翻了一個大白眼。
別以爲她不知道,馬爭先不是心疼她,是嫌她做飯難吃。
“去嫂子家了?跟嫂子說啥了?”不是叫他吃飯就好,馬爭先幾步就坐到了劉排風身邊。
“噥。”劉排風朝桌子努努嘴。
“花衣裳,你是該給自己做幾身了。”馬爭先嬉笑着說。
劉排風照着馬爭先背上就是一下:“好好看看。”
馬爭先一下趴在了桌子上,嚷嚷着“媳婦你輕點”,就被眼前的花褲衩驚住了。
“媳……媳婦,大了。”馬爭先在心裡燒香,千萬別是給他穿的,他想吃劉排風做的飯了,想的不得了,就聽着劉排風眉飛色舞地說:“大啥,給你做的,穿上試試。”
“不是,媳婦,帶花,穿出去叫人笑話。”馬爭先臉還在桌子上,皺巴着賣慘,打死他,他也不穿。
“笑話啥,在家裡穿,我不笑你,出去你還當着別人解褲腰帶,還是咋地!”劉排風兇悍勁又上來了。
馬爭先趕緊說:“媳婦,我能幹那事,萬一家裡來人呢?”
“李彎月都給崔潤山做了,人家不嫌,就你毛病多?彎月沒別的布,要是有,我能不給你做?還是你叫我去供銷社受那個王美麗的氣?”劉排風擼起袖子,叉着腰問。
崔潤山穿沒穿,她沒聽李彎月說,可馬爭先得給她穿!
“老崔穿了,媳婦你沒騙我?”劉排風一瞪眼,馬爭先趕緊接着說:“那我穿。”
崔潤山不嫌丟人,那他也就不嫌丟人了。
“這還差不多。”劉排風這才收回了火氣,坐下繼續織給李彎月的車座子。
“彎月給的菜,你去做了。”劉排風吩咐馬爭先。
馬爭先麻溜穿上圍裙,哼着歌進去了,疼媳婦就得聽媳婦的,沒想到老崔那麼大男人,還穿花褲衩子,嫂子管的挺好。
“阿嚏。”李彎月揉揉鼻子:“崔潤山好了沒?”
崔潤山給她煮了雞蛋,結果煮開花了,沒法在臉上滾,又去給她另煮,她咋攔都攔不住。
她臉一點不疼了,自己都忘了,她娘也沒看出來,可崔潤山不光看出來,還非得給煮雞蛋。
“好了。”崔潤山這回拿的雞蛋是完整的,剝了殼給李彎月放在左半邊臉上輕輕滾。
“我自己來。”李彎月搶過,飛快地在臉上滾來滾去。
崔潤山太慢騰,眼神太熱,她彆扭。
“叫你不用了,你非煮,浪費一個雞蛋。”李彎月嘟囔崔潤山。
“我吃。”崔潤山不嫌棄。
在自己臉上滾過的,給崔潤山吃,李彎月不落忍,“洗了我自己吃。”
崔潤山細看着李彎月,她這人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會白白吃一巴掌的虧。
“分着吃。”崔潤山說。
“砰砰”,敲門聲響起,接着是春麥的聲音:“娘,你們分啥,給我點唄。”
李彎月笑倒在崔潤山身上:“趕緊,你閨女又來查崗了。”
崔潤山也是無奈地笑,閨女真是太煞風景了。
崔潤山打開門,春麥爬上了炕:“娘,又是誰教你的滾雞蛋,這樣也能變白?”她更看不出李彎月是臉腫。
“你一直在外邊聽牆角?”李彎月點點她腦門。
春麥趴在炕上:“娘,我出去玩纔回來,有個事我不問心裡難受,你告訴我唄。”
“你有啥事能難受的?”李彎月把雞蛋放在一邊,雞蛋就剩一點溫乎氣了。
春麥一掰兩半,拿起一半就一下塞進了嘴裡。
“髒,還沒洗呢?”李彎月說她。
“娘,姥說了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春麥一套一套的,雞蛋也進了她肚子裡。
“到底啥事?”李彎月問她,現在人是沒那麼多講究。
“娘,去鎮上上初中得住那?”春麥聽娘跟國春舅舅說的,得背糧食去學校,星期天才能回家,她可受不了跟爹孃分開那麼久。
“可不呢,咋,你也要去初中?”李彎月問她,閨女不是才上三年級嗎。
“不去,我想家。”叫春麥白天上學,晚上回家,她行,叫她一星期不見爹孃她想的慌。
“那你在當娘身邊當老姑娘吧。”李彎月說是這麼說,要是春麥和石頭去鎮上上學,不能天天見,她想想就心裡空落落的。
“當就當,娘我今天跟你睡。爹,我在一邊就行,不跟你搶娘。”春麥打算的可週到了。
一想上初中,就得離開爹孃,春麥心裡就不得勁,她都三年級了,一年一年念,也就剩兩年了,她又不想念完小學就不念。
“崔潤山,叫春麥睡這吧。”李彎月心裡也不得勁。
崔潤山被家裡兩個女人這麼求,只能點頭。
石頭回家,聽說自己一間屋,還美呢,可等着睡覺時,石頭一趟一趟的,李彎月聽着他出來進去的,說:“石頭,過來吧。”
“娘,這是你叫我的。”石頭進來,有些臉紅。
“娘想你了。”李彎月拍拍身邊。
石頭臉更紅了,“娘我還是一人睡吧。”
石頭瘮得慌,天天看見,娘說想他,是知道他又翻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