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劉大妹吃着飯開腔了:“晌午彎月叫我去她家吃,就不用準備我的了。”
“娘,你去彎月家吃飯,是不是太勤了。”李包穀小聲說。
都分開家了,當奶的這麼天天去孫女家吃,傳出去不好聽。
“勤啥勤,嘴長在別人身上,你聽他們的,飯都不用吃了。彎月叫我去吃,我就去,省得有些人說我天天白給彎月幹活。”劉大妹說着,看李保國。
天天耷拉着臉,誰該他的!
李保國“啪”就摔了筷子,下炕了。
這還說不得了,劉大妹也氣的起身走了,還是去孫女家省心。
李建軍追着劉大妹走了:“娘,你別生氣。”
一頓飯,就因爲幾句話,就剩了李包穀和大兒子一家,李包穀忍着眼淚,使勁往下嚥。
偏偏還有個不會看眼色的王金枝,“娘,你說奶天天去彎月家,給彎月幹活,彎月能叫她白乾?”
“你想說啥?你爹說了,後天不上工,你要是有本事,也去黑市賣東西,不說掙個十塊八塊的,就是三塊五塊的也行,到時候我跟你爹也使力氣給你幹!”李包穀粗聲說。
“娘,俺不是這個意思。奶老胳膊老腿的,還給彎月家幹活,俺這不是怕累着她嗎,再說奶的老可是咱家養的。”王金枝小聲嘟囔,李包穀變厲害了,自己一說話,她就發火。
“金枝,你咋不說你奶不在家吃,還省糧食了呢。”李包穀不愛聽王金枝說這些,她想清淨一會兒。
王金枝耷拉着眼皮撇嘴,一個餅子,幾塊鹹菜,省了有啥用,她都吃的夠夠的,她小聲嘟囔。
“吃夠了就回你孃家去!”李包穀突然發飆,筷子也摔了。
“娘,你發啥火,俺也沒說啥。”
“你還想說啥!”李包穀眼裡冒火,王金枝屁都不敢放了。
李包穀後悔啊,當初真不該光聽保媒的說王金枝家不要彩禮,就叫老實的大兒子李愛國娶了王金枝。
結婚以來,王金枝往自己孃家劃拉的東西,比兩倍的彩禮都多了。
有好女呢,好女知根知底,等她進門,自己就有好媳婦了,李包穀這麼安慰自己。
劉大妹到了李彎月家,羊屎蛋汪了一聲,看到是劉大妹又趴下了。
“彎月?”劉大妹叫。大白天的,彎月窩在屋裡幹啥。
屋裡一點聲沒有,劉大妹進了屋,推開正間的門,被子沒疊,裡頭鼓着,劉大妹就嚷開了:“彎月,你還睡?”
兩孩子上學了,潤山上工了,彎月還在家裡睡大覺!
“崔潤山,你煩不煩,就不能叫我好好睡覺!”李彎月都睡蒙了,掀開被子,聲音是啞的,眼睛是腫的。
“都幾點了,還睡!”劉大妹把孫女身上的被子全掀開,彎月這就是人家說的懶婆娘。
“奶!”李彎月一激靈看清,面前的人是她奶,看了眼掛鐘,崔潤山早就上工去了,哪會在家裡。
“睡到現在,潤山和孩子咋走的,空着肚子?”劉大妹覺着孫女太不像話了,這就是自己住,跟婆婆住一起,得被罵死。
李彎月坐起來抓抓頭髮,“奶,崔潤山會做飯,他做的。”
她在心裡罵崔潤山,昨天晚上就叫他早上叫醒自己,奶今天來,他當成了耳旁風。
“潤山做的?彎月,你是個女人,奶記着你的成分是貧農,這咋成了地主家小姐。還潤山會做,他會做這也是你的活!”劉大妹訓孫女。
李彎月耷拉着頭,她忘了,她奶是老人,第一條規矩就是男人幹男人的活,女人乾女人的活。
崔潤山那回收拾飯桌子,劉大妹就看不過眼,更不用說這做飯了,百分百是女人的活。
“奶,就這麼一回,我太累了。”李彎月求饒。
“這個奶也得說你,小年輕鬧起來得知道節制,你不能都依着他。”按說這事不該劉大妹說,彎月不是剛成親,孩子都有兩個了,可看看孫女這樣,她得說。
這個,李彎月舉雙手雙腳同意,“奶,晌午崔潤山回來,你跟他好好說說,省得他折騰我。”
“不知羞。”劉大妹嘴角帶笑地罵,孫女跟她說這個,真是跟她親。
不過再親,這話她不會說,她一個當奶的,對孫女婿說這個,那就是狗拿耗子,她可不做惹人嫌的事。
李彎月伸個懶腰,起來洗把臉,就開始跟劉大妹纏毛線。
劉大妹纏的得心應手。她是姑娘那會,會用線自己編頭繩,跟那比起來,這個簡單多了。
李彎月看劉大妹的動作,嘴都合不上了:“奶,你這是專業的。”
“別成天整詞。奶當姑娘那回,可是一枝花,也會打扮,要不是你爺那個直腸子今天送個南瓜,明天送個土豆的,奶都看不上他。”說起這個,劉大妹就回到了姑娘那時候。
李彎月聽着劉大妹說這些,很熟悉,上輩子她奶也是願意跟她嘮叨這些,爺聽到了,就會咧着嘴笑。
幹了個把小時,李彎月就收拾起來:“奶,咱先包餛飩吧。”
“你看着辦,是你掙錢,可不是奶。”劉大妹站起來,這纏毛線太累脖子了。
李彎月到正間,砰砰剁肉,劉大妹去拔了顆大白菜,又把菜園子裡的草拔了拔,回去屋裡,李彎月面都揉好了。
中午,就崔潤山一人回來,沒包多少,李彎月煮餛飩的功夫,劉大妹又開始纏毛線。
“奶,不用這麼忙。”李彎月叫她奶來吃飯,可不是爲了使勁幫她幹活的。
“看奶編的行不?”劉大妹給李彎月看,她多幹點,孫女就能少乾點,又不是叫別人佔了便宜。
“奶,真好看。”李彎月服了她奶,不光能纏,還能纏出花來。
劉大妹是把兩樣毛線搓起來,再纏上去,這樣纏出來的橡皮筋就成了彩色的。
“奶這腦子還沒生鏽。”劉大妹還怕孫女看不中。
“奶,哪是沒生鏽,你比我都有主意。”李彎月這不是吹捧她奶,他們這麼些人纏,都是死腦筋,就纏一個色兒,就她奶想到了彩色的。
吃完飯,劉大妹又幫着幹了小半晌,“行了,你自己幹吧,奶回了。”
劉大妹一停下,就拿出菸袋吧嗒,這忙的她一天下來,菸袋都沒抽幾口。
“奶,等等。”李彎月把麥乳精拿出來,還有桃酥,桃酥是那天崔潤山去鎮上牽羊屎蛋,帶回來的。
“奶不要。”這是幹什麼,幫孫女乾點活,次次要孫女東西,那樣劉大妹還不如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