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還在跟蕭瀟聊申請材料準備的情況, 相互查漏補缺,看看各自能不能再加點兒什麼。
江冠南臭着一張臉,端着水蜜桃進來,往桌上一放:“吃吧。”
江小爺死皮賴臉地要求留宿在這邊, 吸取天地之精華。但是陳曦說了, 他們家不養閒人,所以江冠南同學得幹活抵消自己的食宿費。
家裡來了這麼客人, 陳曦作爲賢惠的男主人, 一早就體貼地安排他家多多跟人聊天去了。至於江冠南, 自然得端茶遞水送水果,各種店小二的架勢擺起來。
他拿了水蜜桃給龔曉她們吃時, 還被嫌棄水蜜桃上的絨毛沒有洗乾淨, 吃了容易鬧肚子。
江小爺瞪眼:“你吃水蜜桃不曉得撕皮啊!”
龔曉無辜道:“這又不是所有的皮都能撕下來,誰規定桃子不能連皮吃了啊。”
憤恨的江冠南直接將果盤拿了端給房間裡的許多跟蕭瀟了。看看, 仔細看看,這纔是勞動人民的本色,許多就是直接自己撕皮吃的, 碰上不好撕的地方, 直接用牙齒咬咬,皮吐出來不就得了。
感覺自己得到治癒了江小爺索性蹲在邊上,將接受完衆人讚美的小黑黑給喚進來, 餵它吃桃子。小黑黑是個愛美的小姑娘,尤其喜歡吃各種水果,一頓能幹掉一個西瓜。嚇得許多當天晚上一宿兒沒敢睡實了, 生怕它鬧肚子。
江小爺一邊伺候着小黑黑,一邊憤恨不已道:“整個屋子就小黑黑跟大花貓最講良心,餵它們,它們就知道感激我。你們呢,就會嫌好怠拐的。自己不會削桃子皮啊。”
許多看着桃子沒有洗掉的絨毛,哭笑不得。江冠南哪裡是會照顧人的人,他沒把自己折騰出個好歹來就不錯了。
蕭瀟笑嘻嘻地看他:“喲,誰敢欺負我們江爺啊?放小黑黑,咬他去。”
江冠南更加委屈了,點着小黑黑的腦袋指責起來:“這隻吃貨,龔曉不就是餵它吃了顆無花果麼,就屁顛屁顛地圍着人轉悠了。許多,我告訴你,以後別指望這隻小呆瓜看家了。”
許多護犢子的很,連忙把她家狗閨女從江冠南的魔爪下解救下來。看玩笑,她閨女的腦袋這麼金貴,能隨便點嚒。萬一點傻了怎麼辦,這已經夠呆的了。她衝江冠南翻了個白眼:“謝謝您啦,我們家最重要的財產就是黑黑了。只要黑黑不被人拐走了就好。”
江冠南痛心疾首:“我就是怕它被人拐走啊。一顆無花果就叛變了,回頭人家整個肉骨頭,它還不直接暈啊。”
許多瞪眼:“所以女兒得富養啊,不能一塊肉骨頭就把我閨女給勾引了。”
江冠南憤恨地回瞪了許多,他要打電話給他家小姐姐。太過分了,陳曦欺負他,逼他幹活不說,許多居然都不幫他,還落井下石。
外頭鄭英傑正一邊翻着手機一邊跟陳曦聊天。他突然想了起來,問陳曦:“是叫馮子昂吧?那就沒錯了。咱們學長又拿了個魔獸的冠軍啊。”
陳曦湊過去看,呵,可不是這臭小子麼。總算沒有徹底頹廢下去,一個多月前還吐得跟什麼一樣,現在又拿到了冠軍了,果然精氣神大不一樣。
他琢磨着,怎麼着也該給這臭小子打個電話祝賀一下。上個月在香港的時候,馮子昂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得他真是難受。他一點兒也不想被馮子昂因爲家庭出身而羨慕。要是爲着他自己本身,他接受,因爲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塑造者。
出身什麼的,誰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投胎。能活着長這麼大,都是不錯的。誰也不必羨慕誰。
可惜的是,馮子昂手機佔線,陳曦沒能打通這個電話。他笑了笑,不管是跟誰打電話。他的朋友有人關心,有人可關心,都是件好事兒。
房間裡的江冠南愈發委屈起來。他家小姐姐的電話一直佔線。到底誰這麼討厭,耽誤他電話訴衷腸,千里……好吧起碼也有幾萬米了,寄相思。
江小爺不服,繼續撥電話。然而該死的電話始終佔線。
這兩通都在佔線中的電話正在通話狀態。嗯,嚴格點兒講個,是許婧在單方面彙報自己的護理操作步驟。
她接到馮子昂的電話時還有些奇怪,這人爲什麼又打電話給她。既然他都找到私人營養師了,那麼跟她維持聯繫好像就沒有什麼必要了啊。
馮子昂沒有說自己比賽事情。他覺得好像有些難以啓齒,跟人特意說這些,似乎故意炫耀一樣。
許婧跟他互相問候完畢以後,等他的下文。誰知道,這人憋了半天就是冒出一句:“你在幹什麼?”
許婧看了看手裡的胃管,老實回答道:“正在人體模型上插胃管。”
馮子昂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憋得臉都紅了,還吭哧出下一句:“胃管怎麼插?”
嗯,那個,陳曦的媽媽說了,得……得跟女孩子說話,關……關心人家女孩子。
許婧不明白這人究竟想問什麼,還是老老實實地照着實操書上的指導,一條條的按照步驟往底下背。完了,她還慣性使然,將操作的注意事項給說了一遍,最後結束語是“回答完畢”。
這四個字一出來,兩人都囧了。
馮子昂急得額頭上都冒出了汗珠來,房間裡的冷氣就跟擺設一樣。他臉紅脖子粗的,喉結上下滾動,“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擠牙膏似的,擠出了第四句話:“插完胃管幹什麼?”
說完這句話,他就想抽自己的耳光。誰這樣跟女孩子說話啊。他忍不住嫉妒起陳曦來,爲什麼陳曦那個臭小子跟女孩子說話,就永遠有那麼多話能說,而且人家女孩子還特別愛聽。
許婧囧得無以復加。她老老實實地按照今天實操的練習程序,回答道:“下一個是心肺復甦術。”
破罐子破摔的馮子昂索性接着問下去:“心肺復甦術怎麼做?”
許婧這回稍微放鬆了一點兒,甚至能開玩笑回他:“你都忘光了啊。多多說你們高中時上課都教的。”
馮子昂啞火了,他不知道該怎麼接許婧的這句話。說忘記了,會不會顯得他很蠢,記性特別差?說還記得,那不是在耍人家女孩子玩麼。
好在許婧似乎體諒了他的口訥不能言,沒等到他的答案,也接着將心肺復甦術給演示了一遍。
馮子昂聽她急促的模擬場景聲音,很想跟她說,彆着急,慢慢來。他,他只是想聽聽她說話而已。
他們就這樣,一個接一個,說完了心肺復甦術又說穿脫隔離衣,一直說到導尿術的時候,兩個人又都沉默了。
馮子昂覺得自己找了個極其愚蠢的話題,一下子就讓氣氛陷入了難堪。
許婧想活躍一下氣氛,於是笑着說:“我在泌尿外科實習的時候,主任怕我們彼此都不好意思,都是讓醫生們自己去做插尿管的工作。結果他們來了新的實習醫生,也是女生,給病人插尿管的時候,大家都尷尬了。”
但是這話一說出口,許婧也覺得自己在犯蠢,這話說的還不如不說呢。房間裡頭連空調都不用了,直接冷到了冰點。
馮子昂結結巴巴地努力接下文:“這……這樣啊。那……那個,你不要太辛苦啊。”
許婧也支支吾吾道:“嗯,那個,你自己也照顧好自己啊,打遊戲的時間不要太長了。”
兩人對着話筒發呆,又不知道該繼續尋找什麼新的話題。許婧想跟馮子昂說一說陳曦進了物理競賽省隊的事情,但想到自己時運不濟的妹妹,她又黯然了。
馮子昂平常打遊戲時腦子跟高速運轉的CPU一樣,這會兒卻死機了,半天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他只能聽着許婧清淺的呼吸聲發呆,想象她此時的模樣。
這個時候,她的頭髮肯定挽得整整齊齊的,藏在護士帽底下。護士帽的邊緣夾着最普通的黑色夾子,這種夾子非常便宜,好像是一塊錢就有一大排好幾十個。他從來沒有在自己法律上跟生理上母親的頭髮上看到過這種東西。她們永遠收拾得富麗堂皇。
天氣這麼熱,她的臉蛋肯定紅撲撲的。小小的一張臉,面上永遠是溫柔令人歡喜的淺淺微笑。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是哪樣讓人快活的氣息。
馮子昂的脣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了翹。如果此時有人將他的模樣定格在某個畫面中,一定會驚訝地發現,他的面容是如此的柔和。
許婧也沒有掛掉電話。她心裡有個聲音在跟她說,馮子昂就是不善言辭而已,說不定,他是真的有事情要跟自己講呢。可腦袋裡卻有個聲音在同時提醒她,他已經有女朋友了。連多多都知道了,肯定不是馮峰信口雌黃。
這樣跟有女朋友的人打這麼長時間的電話,實在不太好吧。
她清了清嗓子,想開門見山,直接問馮子昂究竟有什麼事情。
這時,示教室的門被敲響了,韓醫生伸進了腦袋,笑着問許婧:“你練得怎麼樣了?需不需要我給你看一下?”
許婧像跟做壞事被逮了個現行一樣,結結巴巴道:“韓……韓醫生,你等一下,我馬上……馬上就掛電話。”
馮子昂聽到“韓”這個字心就猛地一沉。再一聽許婧那樣不知所措的聲音,他又忍不住心酸起來。他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兒看到的一句話:你若愛一個人,那麼就別讓她爲難。
許婧急急忙忙跟馮子昂打了聲招呼,她有事要忙,先掛電話了。
馮子昂聽着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惱恨得蹲在了牀邊,狠狠捶了下牀墊,揪着自己的頭髮痛苦不已。
許婧收好電話,趕緊跟韓醫生道歉。韓醫生是他們科的帶教老師,除了管實習醫生外,她們這些實習護士的帶教老師其實也聽韓醫生安排。
他笑着安慰許婧:“別這麼緊張。我看你基本功挺紮實的。加油,好好練,咱們科還等着你給我們爭光呢。”
許多尷尬地笑了笑。護士服的上衣沒有口袋。她又覺得當着韓醫生這麼個男人的面直接撈起衣服下襬,將手機放進褲子口袋裡,實在羞恥。
韓醫生看了眼她手中的新款諾基亞,笑了:“喲,手機不錯啊!男朋友送的?”
許婧茫然:“我爲什麼要人送,我可以自己買啊。”
韓醫生有點兒失望。他本以爲許婧會說“我沒有男朋友”之類的話的。卻不料,她並沒有從這個方向接他的話茬。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嗯,大約十點半奉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