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護士長尷尬不已。她也覺得自己是接了個燙手山芋, 怎麼會有這種腦殼拎不清楚的人,還自覺正氣凜然。她趕緊過來將人給領走,一個勁兒跟韓醫生還有許婧打招呼,這孩子被家裡人慣壞了, 不懂事兒。
之前被她諷刺過偶像醜的女生老實不客氣道:“誰在自己家不是小公主啊。我長這麼大連個碗都沒洗過呢。要她在我面前裝見過世面的有錢人?我呸!”
另一個女生趕緊拽住她, 示意她別得罪了孫護士長。結果這姑娘眉毛一橫:“我就不求着要留在省人醫,被人欺負到我臉上了, 我還對她笑不成?”
孫護士長尷尬得無地自容, 還是韓醫生安慰道:“算了, 孫姐,這也不是你的責任。娘生父母養, 誰家沒幾個不成器的子弟呢。”
本來小護士還梗着脖子態度強硬的很, 這回被自己的心上人當面說“不成器”,她又開始哭了。
許婧一語未發, 直接掉頭走人。實在太噁心了,她真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韓醫生趕緊跟上。
另外兩個女生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表示要回科裡上班去了。
孫護士長氣得臉色鐵青, 一把將人拽進寢室裡教訓:“我跟你說, 就你這樣,就是天王老子都幫不了你。反正我是沒這個能耐了。你自己說說看,這麼多科室, 你轉到今天,可有一個說你的好話?”
小護士委屈不已:“我差哪兒了?學歷我跟許婧是一樣的,技術她也不比我精通。憑什麼都是我不好我不對, 不就是我正經做人做事,她會發騷發嗲麼。”說着,她還抹起了眼淚。
孫護士長頭痛得厲害,指着她呵斥道:“這種話也是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應該說的?我是看你們母女倆的不容易,你那個爹也指望不上,纔多嘴給你安排實習工作的。我也懶得說你了,你媽真是,真是把你給養成什麼樣兒了。”
她氣得摔門出去,打電話給小護士那頭的長輩:“這孩子,你們自己看着辦吧。我是管不了了。這一年下來,我自己家的孩子沒給我找過一點兒麻煩,她都是能耐的很,愁白了我好幾根頭髮。
我看她真是被衛紅給養廢了。當初孩子她爸是出軌,衛紅也上人廠裡,鬧得他直接從副廠長的位子上下崗了。這我們都不怪衛紅,是那傢伙不地道。可衛紅不能這樣養孩子啊,她當年把那小三兒光着身子推上大馬路讓人差點兒自殺,咱們都不說。她怎麼養的孩子啊,還不到二十歲的姑娘家,張口閉口就是人家騷人家賤人家不正經。我這兒是真的容不下她了。我也要上班掙錢過日子啊。”
那頭的長輩也在勸,能怎麼辦呢。先混過這個實習期吧,還有半年的時間,最後一學期都得回學校上課考試拿畢業證了。
孫護士長強調:“以前說的那些話權當我不知天高地厚。這孩子我是不會留這邊的。以後她捅出任何簍子來,人家都會找到我頭上,是我介紹來的人!”
寢室裡的小護士還在痛哭流涕,這些人都跟她媽說的一樣,全都不正經。孫阿姨也不是什麼好人,早就變壞了。
變壞了的孫護士長還得捏着鼻子,自己掏錢買了水果送到許婧所在的科室,跟人賠禮道歉。她苦笑道:“能怎麼辦呢,都是我不好,愛攬事兒。這孩子也是命不好,哎,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婧婧啊,孫護士長跟你道歉。”
許婧連忙擺手,誠惶誠恐道:“護士長,這跟你沒關係,你也是好心。”
孫護士長堅持將一盒子藍莓塞給許婧,讓她吃。許婧不知所措,還是他們科室的護士長髮話,她才乖乖收下。
護士長看着孫護士長的背影,又看看藍莓,嘆了口氣道:“許婧啊,不是老師託大,你也別生孫護士長的氣了。她也是真夠倒黴的,沾上了這麼個拎不清的。”
醫院裡頭能有什麼秘密,前腳小護士在手術室發瘋。經過一箇中午的發酵,所有人都知道她說了些什麼的。許婧的舍友都驚呆了,想了半天,冒出一句話來形容“裝在套子裡的人”。其他人面面相覷,旋即笑了起來。可不是這樣麼,那小護士用教會學校的古怪嬤嬤來形容都不足爲過。
韓醫生一下午跑了護士站好幾趟,每次都欲言又止。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瘋癲癲的小護士心儀他,所以遷怒了許婧。他一面在護士站開醫囑處理病歷,一面搖頭:“我這可真是,許婧,是我小韓對不起你,你要殺要剮,我都悉聽尊便。”
其他人笑嘻嘻道:“殺了你抵什麼用啊。衆口鑠金,積毀銷骨。你這可是平白無故壞了我們婧婧的名節,你賠得起麼你!”
韓醫生泛起愁來:“那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來來來,各位秀外慧中的美女們,給我出個主意吧,我該怎樣做才能讓我們婧婧消氣呢?”
其中有個護士道:“你少不要臉了,什麼叫你們婧婧。等什麼時候婧婧真成了你們家的再說吧。”
許婧突然站起身來,推着治療車招呼舍友:“我們得去給病人量體溫了。”
韓醫生立刻垂頭喪氣起來:“看到了吧,人家都已經不願意搭理我了。”
許婧的帶教老師直接翻了個白眼,嗤笑道:“這能搭理嗎?不搭理都惹得一身騷,要搭理了該不會直接往人臉上潑濃硫酸吧。”
這話一出,大家都齊齊打了個寒噤。燒傷科前兩天才收進來一個年輕姑娘,她男友的前女友堅持說是她的介入導致了兩人分手,給這姑娘潑了一臉的濃硫酸。
護士長趕緊喊護工每天都要把濃硫酸鎖好,這是科裡用來洗公共廁所的。這要是被誰拿到了,潑人一臉硫酸,可比給人臉上來一刀殘暴多了。
舍友追着許婧跑,小聲問她:“你很討厭韓醫生啊?是這事兒也不怪他啊。”
許婧搖搖頭:“跟韓醫生沒關係,我就是不喜歡老師們拿我開玩笑。好尷尬啊。喜歡韓醫生的人那麼多,到時候我才真是有嘴都說出清楚。”
舍友朝她擠眉弄眼:“可我覺得啊,韓醫生對你不一樣。哼,別問我爲什麼,我就是知道。”
許婧翻了個白眼,揶揄道:“說得好像你多有經驗一樣。”
舍友跺腳:“理論經驗,我看過的小說沒有萬本也有八千。”
許婧嘆氣:“你也知道是小說啊。實話實說,要是現實生活中,你是男主角的話,你會選擇女一號還是女二號?”
舍友愣住了。
許婧卻自言自語一般:“即使是真愛,大概也跟《金粉世家》裡的金燕西一樣,娶了冷清秋,還跟白秀珠牽扯不清。到後面又嫌棄冷清秋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幫助吧。”
舍友這下子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許婧笑了笑:“人都是現實的,現實地生活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裡。”
舍友嚇得縮下了脖子,小心翼翼地問:“許婧,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你別爲那種神經病說的污糟話上心啊。有點兒腦子的人都不會當成一回事。”
許婧微微闔了下眼睛,沒有再說什麼。
一直到下班以後,她又得跟韓醫生練習對唱。這一回,她拉着舍友陪自己一起。舍友也覺得孤男寡女的,別再傳出什麼了,對許婧不好。這個世界多現實啊。年輕有前程的單身醫生跟實習小護士傳出點兒什麼是非,肯定是小護士不安分,想要勾搭人。
韓醫生倒是一派落落大方,見了許婧的舍友還主動打招呼,拿了飲料給她喝。然後就公事公辦地開始放歌,喊許婧一塊兒練習和聲部分。
等忙到六點半,兩個人練習的差不多了。韓醫生看了看手錶,招呼她們一起去吃晚飯。還沒等許婧拒絕,舍友就開心地表示要去吃烤魚。她一早就想去吃了,不過他家的烤魚起碼三個人才能吃完,她跟許婧一直覺得浪費。現在天熱,宿舍裡又沒有冰箱,打包回來,很快就餿了。
有舍友嘰嘰喳喳的說東說西,韓醫生不時應和幾句,三個人之間倒不顯得有多尷尬了。他偶爾偷偷看一眼許婧,見她面上鬱鬱寡歡的,忍不住心中嘆氣。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了,他怎麼會招惹上那麼一朵爛桃花。
舍友偷偷拉許婧的手,跟她咬耳朵:“你就說兩句話嘛。人家韓醫生好尷尬的。”
許婧不自然地撇過頭,小聲道:“說什麼呀,我沒什麼話好說啊。”
要不是人在大馬路上,還要注意身爲青春美少女的形象,舍友真想直接朝天空翻一個白眼。
這個許婧,真是個呆姑娘!
先前那個馮子昂她這樣也就算了。就跟韓醫生說的那樣,打電競的難不成還能打一輩子,那是吃青春飯的。而且都半年多了,也不見這人露面。哼!果然沒長性!
現在韓醫生這樣優質的對象,雖然說年紀是大了點兒,可年紀大點兒會疼人啊。不是說男人平均心理年齡要比女人小五歲麼。看看那個江冠南,明明就比她們小一歲,可跟養兒子一樣。
韓醫生這樣的,她覺得就挺好的。
這樣好的對象,許婧這傻姑娘居然還視而不見。
舍友覺得自己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無知無覺的許婧就這樣錯過了姻緣。她主動打聽起韓醫生的家庭情況,父母都是老師,家裡就他一個孩子,自己在市區有套房,正準備買車。
韓醫生每說一條,舍友就掐許婧一下,示意她,好好聽着啊,姑娘。這種條件的男人,足以讓女人打破腦袋去搶他了。你居然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許婧真沒什麼感覺,房子她自己就有啊!她還在大學城有鋪子呢。這個月陳曦幫她跑完了所有手續,已經把鋪子給租出去了。這也是她現在下定了決心讀本科的最大原因,手裡有糧心中不慌。就算她衛校畢業以後不立即工作,她也有固定收入。
韓醫生看許婧面上淡淡的,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意思。不過許婧的妹妹找的是正兒八經的有錢人,什麼別墅豪車的,許婧大概也見識過,看不上他的小房子,不足爲奇。
他只是想讓這個姑娘清醒一點,看過再多的好東西,真正屬於她的,還是她原本有的那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先看吧,幾更隨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