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如意這一跌坐,好半天直愣愣的沒有反應乖乖坐在椅子上。

趙清澤還以爲她是跌疼了,連忙上去扶起她問道:“哪磕到了?”

如意微鼓着嘴巴,搖了搖頭,有些迷惘的擡起了頭,看着趙清澤愣愣的發呆。

“怎麼成了個傻子一樣。”

趙清澤搖了搖頭,有些好笑,“我扶你回屋躺着去。”

“不要。”如意突然掙脫了一下,趙清澤沒防,倒真讓她這個小力氣給掙脫了出去。

如意單手扶着桌子,另一手拿過酒壺,開口道:“我們再喝一杯,今天高興!”

說罷,便將酒壺遞給了趙清澤。

“高興什麼?”趙清澤倒是配合着接過了酒壺,問道。

如意聞言,卻有些傻了。

是啊,她高興什麼呢?她有什麼好這麼高興呢?

她神色迷茫,腦子裡稀裡糊塗的想着,好半天也沒有反應。

趙清澤倒也耐性,站在原地看着她,饒有興趣的等着她的答案。

好半天過去了,如意終於想到了一個答案,臉上露出了孩子般大大的笑容,開口道:“曹姑姑!”

“曹姑姑找到兒子了!”如意加重語氣說了一下,突然之間,笑容卻失落的落了下來:“真好,母子團聚了。”

如意表**哭未哭,整個人似乎是難受極了的樣子:“我也想。”

“想什麼?”

趙清澤見她站立不穩,連忙上去扶住她,低聲問道:“你想見你的爹孃嗎?”

“想!”如意點了點頭,眼睛裡卻突然落下了眼淚。

一雙手突然撫上了如意的臉,輕聲安慰着:“莫哭。莫哭。”

如意卻突然情緒崩潰了一半,開始大哭起來:“我好想他們,可是我見不到他們了!”

“怎麼會見不到呢!”趙清澤無奈的看着如意這副跟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的樣子,說實話,真的一點都不好看,可是莫名的讓他心疼。

“我派人將他們接到京城裡來,以後你想見他們,我帶你去見他們好不好。或者讓他們進宮來陪你。”

“不是……不是……”如意緊緊抓着趙清澤的衣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見不到了!見不到了!”

“怎麼會見不到呢?”

趙清澤見如意越哭越厲害,有些手足無措,只能夠替她不停的擦臉,柔聲哄着,“莫哭了莫哭了!”

“他們不是!他們不是!”

如意突然情緒激動的搖晃着腦袋,髮髻已經凌亂,但她已經顧不着了。

“好,好,好,他們不是!”

趙清澤連忙抱住如意不讓她再掙扎,出聲道。

“他們不是……”如意哭的十分委屈,卻讓堅持說着。

趙清澤見到如意如此,心中不由想起了當初如意與她所說的話,是啊,有這樣的爹孃,也難怪她不想認。

他笑着輕撫着如意的背,輕聲道:“你也羨慕曹瑞有奶孃這樣一個母親了吧!其實……我也羨慕,甚至是嫉妒。”

他輕輕呼了一口氣,又道:“我和你都一樣,都沒有好的父母,所以只能夠羨慕其他人。希望阿滿不要和我們一樣,我們……我們努力做一對好父母吧,讓其他人來羨慕我們的孩子。”

“阿滿?”

如意眼神略帶迷惘的擡起了頭,看着趙清澤。

這幅樣子,讓趙清澤不知道該是罵好還是笑好。

“聽到阿滿你就這麼激動,真不怕我生氣。”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如意的臉,不重,卻也給她的小臉上留了個紅印子,“讓你給我做一件衣裳推三阻四,卻偷偷給阿滿做針線,你的心裡只有阿滿這個兒子沒有我這個相公是不是!”

如意腦子糊里糊塗的,沒有聽清楚趙清澤的腹誹之言,但是她卻感覺到了臉上被捏的痛感。她伸出一隻手捂住了臉,擡頭瞪着眼睛看向趙清澤:“你欺負我!”

趙清澤被如意的譴責弄得哭笑不得,他正要否認,卻見如意一把抓着他的衣服,哭訴着:“你總是欺負我!你幹嘛總是欺負我!”

趙清澤完全被如意的突然之舉給弄愣住了。

他耐着性子想要抓住如意作怪的手,卻突然看到芍藥端着一碗解酒湯推門進來愕然的看着他們,而站在一旁的宮人們雖然低着腦袋,但顯然他們這番鬧騰是讓下邊人看了好戲了。

“如意,別鬧了,你看清楚我是誰?”

趙清澤好不容易扣住如意的手,低聲問着。

這邊說完,另一頭趙清澤便端着一張臉,對芍藥等人吩咐道:“把解酒湯留下,你們都退下!”

宮人離去了,趙清澤這頭剛鬆了一口氣,誰知,如意卻突然又瞪着他怒氣衝衝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全世界最壞最壞的人!”

“看來是真醉糊塗了。”

趙清澤搖了搖頭,準備去拿解酒湯過來給如意灌下。

如意卻拉住了他,衝着他出聲道:“皇上了不起啊!趙清澤你就是個混蛋!”

“如意!”

趙清澤真有些怒了,抓住她的手,語氣中帶了幾分惡狠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又兇我!”

如意目光控訴,眨了兩下眼睛,淚水唰的流了下來。

趙清澤也覺得自己是見鬼了,原本想要好好的罵一頓如意,就是喝醉了也不該亂說話,可是一見她哭了,方纔的怒氣就煙消雲散,只好伸手替她擦臉。

“行了,不兇你!”

他無奈安慰,只覺得這樣的如意簡直就是把吃定了,而他只覺得頭也大了。他的手拿到了醒酒湯,真想直接撬開如意的嘴巴往裡一灌,可是真這麼做了,他又怕傷到她,只能夠柔聲勸着:“來,把湯喝了!”

“不喝!”

現在這個時候的如意,完全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直接將趙清澤遞來的醒酒湯一推,醒酒湯從碗裡灑出,褐色汁液打溼了趙清澤的衣袖,將明黃色的一角都染成了褐色。

“如意,你在鬧騰,明日醒來莫要後悔!”

趙清澤匆匆將還剩下大半碗的醒酒湯放到了桌上,又抓住如意的手,低聲呵斥。他是真的沒招數了,也只能夠端出平時威嚴的姿態來嚇住如意。

只是,這會兒,這個對於如意而言是最不管用的。

如意繼續肆無忌憚的控訴:“趙清澤你根本就是想讓我全聽你的,變成一個只聽你話的傀儡。我給阿滿做一頂帽子,你就不高興。我說話做事一違揹你,你就嚇我……”

趙清澤目光沉沉的看着如意,卻見如意將腦袋慢慢的靠到了他身上:“你有沒有想過我心裡多少忐忑,多少難受。我不想回宮的,我可以聽你的話,我們回去好不好!”

“宮裡和宮外,有什麼區別嗎?”

許久,趙清澤輕輕出聲。

“怎麼沒區別,怎麼一樣。在宮裡,我害怕,做這個貴妃,我心裡沒底……”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如意卻突然笑了起來,趙清澤從來沒有見過如意如此笑,有些嫵媚,又有些嘲諷。

“你是皇上,你當然覺得你可以保護我。可是,你什麼都不想教我,離了你我什麼都不是,我也有思想,我也是個人,我沒有安全感……”

“你只告訴我該怎麼做,卻從來不告訴我爲什麼,也不會和我商量。你或許覺得沒必要,可是我覺得自己不會思考,我心裡害怕……”

“你總說要和我做平常人家的夫妻,可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不是這樣的,他們都是有商有量,而不是像你一樣……”

趙清澤沉默了,聽着如意絮絮叨叨反覆的說着,他閉上眼睛,深深嘆了一口氣,輕聲的說了一句:“我只是不想你改變,不想有一天看到你變成我所厭惡的哪一類女人。”

“我保護着你不好嗎?我會一直保護你……”

如意只覺得自己腦袋越來越昏沉,她好像說了很多的話,可是她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一碗酸酸澀澀醒酒藥被送入她的嘴裡,她還是覺得難受,迷迷糊糊還是想要說話,可是她想要說什麼。

趙清澤目光復雜的看着被他抱到牀上安放着的如意,她的嘴裡還在呢喃着什麼,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輕的將臉貼了上去。

如意似乎覺得有些熱,伸手推了推他,可是趙清澤卻依然貼着她的臉。

“熱……”如意難受的呻吟,伸手扯着自己的衣服的領口。

她覺得自己好像置身於火爐一般,將她燒的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不行,她難受極了。

睡到一半時,身上彷彿是被解開了什麼束縛,她感覺到涼爽了,卻又有一具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讓她再次難受起來。

一整夜,她覺得自己被翻來覆去,覺得自己累壞了,卻又難受極了,她有些受不了的痛哭起來,眼淚流了滿張臉,幹了後,卻又緊繃繃的難受。

等到她睜開眼睛時,只覺得自己彷彿是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裡有什麼,她完全記不得了,但是她覺得自己累壞了,腦袋也疼的不行。

“娘娘昨日喝多了,現在頭還疼嗎?要不要奴婢去請太醫過來?”

芍藥見如意捂着腦袋,臉上表情痛苦,連忙上來輕聲詢問。

“不用了,芍藥。”

如意由着芍藥伺候穿了衣服,卻覺得身上粘的不行,於是出聲道:“扶我先前洗洗吧!”

她由着芍藥扶坐到了牀邊,一名宮人上前替她穿鞋,如意只是皺着眉頭,心裡總覺得自己昨晚似乎做了什麼事情一樣有些不安,她看着如意開口問道:“如意,昨晚我喝醉後,有沒有做什麼?”

她上輩子酒量還不錯,加上家裡家教嚴,極少喝酒,就是喝也只喝一兩杯,從未醉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醉了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娘娘昨日醉了就睡了!”

芍藥不會說謊,這話說的分外心虛,連如意都看出了她的異樣。

“你老實說,我昨日到底幹了什麼?”

雖然芍藥沒有說實話,但是如意心中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娘娘……”芍藥躊躇着,最後一橫心,乾脆說了實話:“奴婢昨日沒看見多少,只是看見娘娘拉着皇上的衣服不停的在說話,又哭又鬧的。”

“我又哭又鬧!”

如意有些傻了眼,她醉後怎麼會是這副德行。

別說是如意了,就連芍藥昨日見到如意那副樣子都覺得有些接受不了,明明是那麼文靜的一個貴妃娘娘,喝醉了酒怎麼會跟個小孩子一樣。

不過,見到如意這副完全被驚呆了的模樣,她趕緊出聲安慰:“娘娘莫急,早上皇上出去時,還叮囑奴婢好好照顧您,神色瞧着並沒有生氣,應該無事。娘娘也沒做出格的事情。”

芍藥的這話,已經完全安慰不了如意了。

如意一想到自己昨日又哭又鬧的表現,就覺得有些沒臉見人了。

也幸虧芍藥並未聽到昨日如意那番驚人之言,但是就這樣,如意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梳洗完後,她抱着一本書躺在榻上,一副沒了精神氣病怏怏的樣子。

趙清澤走進屋裡時,如意已經發現了,但是她現在覺得昨日鬧過那麼一場,已經完全沒臉見他了,趕緊將頭低的更低,只差沒埋在書本里。

“在看什麼?”趙清澤走到了如意身邊,輕聲問道。

“沒什麼?”如意的聲音細若蚊蠅。

“還不舒服?”趙清澤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如意知道自己是完全躲不過了,她只好硬着頭皮放下了書。

“沒事,好多了!”

如意低垂着腦袋,輕聲道:“昨日,我是失態了!”

“昨日的事情,你還記得?”

趙清澤看着她低垂的腦袋,出聲詢問。

“不太記得,芍藥和我說我鬧了。”如意老老實實回答。

趙清澤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如意,只是出聲道:“怎麼不敢看我了?”

“沒有……”

如意此時乖巧的就跟個小媳婦一樣,只差沒有立正站好了。

“那你擡頭!”

如意無奈,只能夠擡起頭,卻見趙清澤目光嚴肅的看着她,她心裡不禁一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纔好。

“昨日,你和我說的話,難道都忘記了!”

趙清澤似乎是要將昨日之事說個清楚,也讓如意又羞又窘迫。

如意忍不住咬了咬下脣,卻是半點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