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之前太后昏迷,許多慶典都已擱置。如今人雖醒來,畢竟上了年歲,又躺了幾日,再起身時難免身子虛乏,精力不濟。
元成帝念着太后靜養,也就未曾下令大肆操辦,只簡簡單單定下除夕夜奉安宮裡擺了家宴。旁的宮妃女眷愛看的摺子戲與炮竹迎春,均交由皇貴妃全權打理。宮裡人自個兒聚在一處,樂呵樂呵就成。本該作爲嘉獎臣子命婦的皇家年宴,這一年冬,卻是隻另行恩賞了俸祿若干,各人自在家中守歲。
除了學士宴已來不及趕着操辦,其餘民間賀歲節慶均已解除禁令,盛京城裡四處張燈結綵,年味兒十足。
慕夕瑤樂呵呵坐在宗政霖懷裡,屋裡暖和,人也特別精神。又逢她最樂的年節喜事兒一一臨近,這時候正滿心歡喜使喚人張羅院子,與宗政霖商量主屋裡佈置。
“殿下,待會兒妾鋪了紅紙,您給親筆提了桃符可好?大宅門上一對兒,主屋院子一對兒,妾這屋裡得兩對兒才成。紅豔豔看着就覺喜氣……”掰着手指算了算,一指之數不夠,又伸了另一隻小手繼續盤算,“順道您再給妾家裡賞兩對兒,算是替妾長臉也成
。嗯,好似少了些,三對兒應當恰巧合用。”
見她因着滋補得當,巴掌大小臉上長了些肉,臉盤圓潤,宗政霖滿意。俯身湊近親親她喋喋不休,嘟着的小嘴兒,又嫩又滑,碰了便捨不得放開。捲了她口中香甜,親暱得夠了,六殿下才頗爲不捨放開了人。
“嬌嬌,便是本殿寫了桃符送去慕府,你覺着慕大人可敢往府門上貼?”慕敬箴其人謹小慎微,怎可能如她這般百無禁忌。
慕夕瑤被他問得緋紅豔麗的小嘴兒翹得更高。“爹爹就是太過固執,害得孃親也跟着那般嚴厲。”每回帶着小豆丁回府探望,到最後定然是怕了於氏唸叨,躲在宗政霖身後,直至落荒而逃。
“殿下,這回回去吃年飯,您千萬多些護着些妾。妾身子還沒全然將養好,說教得多了,容易睡過去。”會睡過去倒不是她瞎掰,不過並非因爲旁的緣故,而是她耐不住性子,聽得昏昏欲睡罷了。
“活該,早該教養嚴厲。”慕氏夫婦就是寵她太過,如今長成這模樣,六殿下極是頭疼。至於宗政霖自己驕縱,這位主是從來不予計算在內。
“便是這模樣殿下您也歡喜就成。”撒嬌往他懷裡磨蹭,慕夕瑤粉頰稍許炙熱。
擱着她小屁股底下的,該是那物什吧。自她上回問了boss是否招惹他不快,這男人便記在心裡,又恢復了夜夜回屋安置就寢。只是每每縮他懷裡,總能若有似無,察覺出身後男人的僵硬不自在。好在宗政霖慣來自制,終是沒有動她分毫。不過昨夜裡,竟又被她遇上了第二回……
六殿下那方面兒,只要合了他心意,從來都是隨性的主。習武之人精氣旺盛,讓他老這麼憋屈着,確實是樁爲難事兒。約莫是心裡還記着傷她一事,宗政霖再未提及讓她主動伺候,幫着紓解火氣。
這會兒只這麼抱在一處親暱說話,竟也能惹來他反應。慕夕瑤摟着宗政霖脖子,半點兒不敢放肆。
“替嬌嬌做臉,送些橘柑、青果倒是得用。”能得他親賜應了節氣的佳果,在同僚面前既能得了體面,又不會招人話柄。
慕夕瑤偷偷擡眸打量他神色,只見六殿下鎮定自若,連聲氣也聽不出異樣
。說的話更是體貼周到,這關頭上能做到這般,boss不愧出了名的嚴苛自律。
“去歲嬌嬌所愛金絲琉璃插屏,怎不見擺出來?莫非又得了心頭好?”慕夕瑤愛折騰,閒不住時,時常搗鼓她從各處討來的古玩珍藏。今兒覺着這個挺好,明兒就嫌棄顏色不夠明豔。便是宗政霖見了,單就一個抱在懷裡的暖爐,這女人也能挑三揀四,硬生生盤弄回十幾個有餘。
“用的,妾待會兒便叫人取了出來,拾掇乾淨。一個擺妾屋裡,一個給殿下放書房裡添色。”
“如此。還是插宮粉?”
“自然。宮粉花型姣好,又疊瓣,插屋裡觀賞起來別有滋味。不過今兒個不用玉露宮粉,殿下覺着徽州臺粉與華農晚粉哪個好?”
果然,就不是個省心的。她嘴裡那兩樣,都不是盛京出產,還得從林城快馬加鞭急急採摘了來。
宗政霖撫過她脣瓣,眸色深幽,頗有深意。“華農晚粉。檀辰烘目,媚體藏風,花之喜也。韻酣神斂,煙色迷離,花之愁也。襯予嬌嬌嫣然流盼,光華溢目,噹噹正好。”
被誇讚了……慕夕瑤水眸顫顫,滿目俱是異彩流光。
殿下,您講情話時,這甜言蜜語竟也文采斐然。莫怪乎外間傳聞,六殿下龍章鳳姿,辭采華勝。
兩人在屋裡說着年節時用到的貼畫與小兒新衣,只聽得守在屋外趙嬤嬤滿臉堆笑。
雖大多時候都是瑤主子開口,但能叫殿下偶爾迴應出出主意,拿這般瑣碎之事也能留了殿下在屋裡,主子一身本事,卻是旁人再怎麼也學不來的。
兩位主子和和美美說着家長裡短,這樣子更是像足了一家子。就不知皇子府裡,缺了正經主子,當下又是如何光景。
赫連敏敏聽田福山回稟完家事,撫着額頭揉了揉眉心。進府頭一年,到了年節才真正感受到,皇家比世族終究尊貴太多,往來人情更是頗多講究。這裡面學問,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摸不透徹。
“妾未入府時候,遇了年節可都是大管事操辦?着實辛苦。”看田福山應對起來八面玲瓏,繁瑣處絲毫不給人雜亂無章之感,便知他經驗老道,乃真正懂行之人
。
田福山老臉一紅,謙虛着直襬手。“皇子妃太高看了屬下。之前雖也有那麼三兩次主事,卻不及側妃主子進府這兩年打理妥當,有條不紊。眼前這名錄流程,俱是瑤主子親自定下,用起來十分順手。前幾日得殿下吩咐,府中年節宴席俱由皇子妃做主,屬下才拿了過來與您參詳。還望皇子妃勿怪。”
赫連敏敏淡淡掃過方纔還覺着規制得極爲精巧的名錄,這會兒再看,卻覺分外扎眼。
又是她!即便人不在府上,也處處留了痕跡。
壓下心頭不喜,赫連敏敏最着緊還是宗政霖何時回府。
“殿下可說了何時回府?年節不過幾日,總不該老待在營裡練兵,將士們也得回家吃了團年飯不是?”
田福山訕訕而笑,無奈這事兒也瞞不過去。昨日武建司軍士俱已放回家去,至於殿下……主子爺老早就****歇在城東府上,練兵也不過那位特意尋來的藉口。
“這……殿下昨日歇在側妃那處,何時回府,殿下未曾交代。”便是他不提,想來那幾個入了武建司的赫連氏子弟,也會傳來消息巴結正妃。
果然,赫連敏敏臉色變得難看。沉默許久,終是勉強牽了嘴角,狀似隨意,實則柔中帶剛。
“管事可能給側妃傳個消息,就說妾有要事與殿下商議,叫她幫忙給遞個話。若是殿下得空,還請儘快回府一趟。”
自知宗政霖未必將她放在心上。赫連敏敏便想借了慕夕瑤成事。從他心尖上那妖精嘴裡吐露出來,這話總該聽得進去一二。
可惜赫連敏敏計算準了慕夕瑤性子,絕不會私下裡瞞了這消息,卻低估那女人在宗政霖面前肆意妄爲的程度。
“赫連氏想請殿下回府?”慕夕瑤嚼着瓜子兒,噗噗吐了外殼。小手一拍,也沒見她仔細淨手,便一把拽上宗政霖外袍。
“殿下,您聽見沒?皇子妃到妾院子裡截人來啦。還想着妾親自說與您聽,哼!當妾是傻子,妾還偏是不說,您只當不知道就成。”小模樣乖覺得緊,扯了他袖擺左右晃動
。
宗政霖輕掃一眼棋盤,擡手敲敲她腦門。
“嬌嬌,便是輸了,認罰就好。太是無賴,也不怕被人笑話。”這女人看似爭風吃醋,實則藉機抹了把棋面。瞧出他勝局已定,小女人早不樂意。正好趕上丫鬟傳話,倒是成全她“一不小心”壞了棋局。
倒是她發脾氣嗑瓜子兒那小模樣,極爲有趣。腮幫子鼓鼓嚷嚷,圓溜溜的包子臉。六殿下心情愉悅,兩下撥開她手指,握在手心止了人扭動。
“方纔嬌嬌說甚?”宗政霖挑眉,眼中笑意清淺。裝模作樣絲毫不輸慕夕瑤精道。
如她這般,將赫連氏企圖一筆帶過,分寸剛好。這女人驕傲是有的,鬼點子,更多!
赫連氏請他?宗政霖撫過慕夕瑤背脊。莫非之前說予她的警告,時隔一月,忘得乾淨?膽敢揹着他與府外通信……再看一樣懷裡面若桃李的女人,宗政霖眼角現了冷意。
小女人,不是誰人都能碰的。
咦?宗政霖爲何發火?
摟了他脖子,將人拉至近前。慕夕瑤左顧右看,嫌棄撫平他眉心。
“方纔那樣子嚇人,還是這樣俊俊的好。”啪一聲親在他臉上,色色打量上兩眼。惹是生非的小嘴兒嘖嘖作響,眼裡盡是覬覦。小手慢慢爬上他側臉,眉頭一揚,慕夕瑤捏着嗓子,唱曲兒似的調戲面前之人。
“官人好生英武,奴家一見心裡就撲哧撲哧直跳。該是見了宿日裡冤家,便是連魂兒,都叫你勾搭了去。若是府上大婦尋來,罵了奴家巷子裡粉頭,也是撒不開手的。”
水蔥似的手指撫在宗政霖薄脣,本是做戲,卻被那男人猛然開口含了進去。
“官人?嗯?何處學來挑弄功夫?”宗政霖起先笑看她淘氣,之後眸色越見幽深。
遇了這妖精,大婦哪兒還能被記在心上?扣了慕夕瑤後腦,逮了小香舌狠狠吸吮,嘴裡滿滿都是甜膩香氣,遠比夢中滋味更叫他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