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殿下那方瀟湘八景的徽墨……”
“墨蘭,收拾妥當,交給衛大人帶回府去。”
前後兩日,那男人“用慣”的物件,從她這院裡拿走的可不少
。慕夕瑤老神在在,懷裡有他兒子逗樂,除了出不了院門,這日子也算差強人意。
“娘,去看爹爹。”誠慶小包子認人,一看衛甄便知是他親爹身邊那個大個子,會功夫的。幾日不見他老子,這時候開始吵着要人。
他娘雖好,可惜不能飛高高,更不讓他玩刀刀。和香香孃親待久了,小豆丁覺得跟着他爹,玩得更盡興些。
慕夕瑤笑得很和善,看着她兒子那張像極了老子的臉,決定等衛甄離開,立刻教訓下這個拆她臺的小東西。別以爲小了一號乖巧許多,她就被萌得下不去手!
衛甄眸子一亮,瞬間來了精神。是極!宅子裡能做主的,除了這位殿下捨不得下手的,不還有誠慶小主子?可惜誠佑小主子還是個奶娃娃,開不了口。否則倆主子湊側妃跟前這麼一哭鬧……衛大人突然覺得雲開月明,心中抑鬱也跟着散去大半。
好笑瞅一眼衛甄盯着她兒子的希冀眼神,慕夕瑤心中樂呵,面上也是慈愛非常。“誠慶乖,爹爹忙着賺銀子養娘和誠慶,還有弟弟。爹爹很辛苦,誠慶該不該聽話?”慕夕瑤循循善誘,惹得似懂非懂的小包子爲了掙表現,十分用力點了點頭。
“誠慶好乖,”啪一口親她兒子臉上,喜得小豆丁眉開眼笑,直往她懷裡蹦躂。“咱兒子聽話,娘給做棗慄糕,再獎勵說個故事可好?”
小包子立馬興奮起來,他爹那啥的,這不還沒見着人嗎,沒棗糕故事來得實在。“這回吃兩塊兒。”人小鬼大,知道得擡價才成。
慕夕瑤笑得花枝亂顫,瞥一眼衛甄,滿面春風抱着她兒子往屋裡樂呵去了。
想借她兒子說事兒?哼!告訴你家六殿下去,任他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到頭來,在他兒子這頭,也抵不過兩塊糕點的分量……
兒子小就是好,好欺負,好糊弄,好打點。慕妖女帶着人在大宅裡過得和樂融融,衛大人一臉頹喪,拖着腳步,沉重跟拴了鐐銬似的。恨不能索性就走不出這院門去,也好過回皇子府與田福山戰戰兢兢,整日裡被殿下盯得毛骨悚然。
明亮燭火映着宗政霖側顏冷峻。男人眼神沉凝,眉心深鎖。宗政涵與陳彥奎私信頻頻,二人與太子一系,也隱有接觸
。這是要聯手的跡象?
握拳壓着嗓子輕咳兩聲,宗政霖揉揉額角,從書案上抽出他近日最常翻看的《魏史釋解》。
田福山伺候一旁,不時添些茶水,撥弄下燈芯。屋裡十分冷清,除了燈花炸響,便只剩殿下偶爾咳嗽兩聲,聽得田福山暗自搖頭。
也不知到底和那位慪的什麼氣,這樣不顧念身子,娘娘那頭,他又該如何交代。
門外似有人低語,田福山放下挑燈用的簪子,放輕手腳出門查看。
“屬下給正妃請安。”沒想竟是赫連正妃親來,田福山恭敬行禮。
這位這時候過來,怕是得了消息的吧。
“聽說大廚房裡熬了薑湯,妾才知曉殿下身子不好。這會兒人如何了?”殿下貴體有礙,她竟遲遲不知。赫連敏敏嚇出一身冷汗,得了消息立馬帶着嬤嬤趕了過來。
“還請大管事替妾通傳一聲,容妾進屋探看一二。”宗政霖有個發熱腦疼,淑妃第一個怪罪,便是她這個在皇子裡主事的後宅主子。殿下不好,怕是連皇上都會被驚動。
田福山面上爲難,哪裡敢這時候進去擾了殿下。正遲疑不定,卻聽裡間殿下傳喚。
“叫她進來。”語氣平和,未見絲毫異樣。赫連敏敏提着的心緩緩落地。還好,至少人病得不重。
快步進屋,連氅衣都未除去,赫連敏敏繞過圍屏,便見一身墨袍之人端坐案後。宗政霖肅着臉擡了眸子,掃她一眼,順手合了書冊。
“殿下安好。”赫連氏尖,正好瞧見六殿下方纔仔細撫平的書籤。很別緻,不似紙張製成。晃眼瞧去只看見像是鵝黃色,綁了繫帶。
再看他外袍下罩着的常服,不就是那日慕氏遠遠送來,還恬不知恥向她討要銀子那件。
這兩人不知因何鬧得各自一處,這倒叫她看了那女人笑話。可惜對方卻是個不要麪皮的,生怕旁人不知她被殿下惱怒,還巴巴送了衣裳,藉機發了脾氣。奈何殿下這次像是狠了心,對她諸多伎倆不爲所動。即便衛甄爲她驅使,依舊不見殿下往東邊大宅裡去
。
“殿下,妾看您面色不好,可需請了御醫,診診脈也好。”
“無需。”宗政霖並未起身,只叫赫連氏近處坐下。“喚你進來,卻是爲你赫連府上那幾名入了武建司的子弟。”
赫連章尚算識相,聽話之人,他不吝偶有給些好處。
小半刻鐘後,赫連敏敏一臉擔憂,實在放不下心,告退之前又勸諫着請了御醫進府裡纔好。
宗政霖不耐擺手,徑自埋首書卷,再不多發一語。
無奈退下,仔細交代了田福山若有不對,即刻來報,這才帶着人沿着廊檐靜靜離去。
這回是看清了。殿下翻看書卷時,書頁裡壓着的,卻是一葉脈書籤。做工很別緻,只是年歲有些深,繫帶尾部稍有滑了織絲。
那樣的物件,一眼便知出自女子之手。能被他如此放在跟前……赫連敏敏擡頭望了望頭頂被陰雲掩住的大半冷月。身上有些寒,籠着手臂揣在一處,直直往禪若苑回返。
罷了,她圖謀之事,也不過大半月功夫就要動手。至於殿下寵愛,身子未大好之前,掙來也無用。
“衛甄今日帶的何物回來。”子時將近,宗政霖腦子有些犯沉。解着外袍盤扣,突地想起,今日好似還未與那女人置氣。
慣她到這份上,早已超出他掌控。如今倒好,沒被她氣着,竟也成了惦記的由頭。
田福山低眉斂目,雙手捧着乾淨衣衫,“送了棋簍子過來。”
宗政霖動作一頓,半晌才繼續借了腰間繫帶。“沒有棋子?”
“未曾見得。只送來兩隻收納棋子的陶甕。”
這女人……宗政霖摁壓兩下額角,接過衣衫徑自入了浴池。
上回那荷包之事,她到底要埋怨他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