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襲青色蟒袍長衫,長衫上印刻着繁複的金色繡紋,腰間繫着名貴的玉衿帶,臉上的眉緊皺着,眼神裡滿是寒霜,青黑的瞳孔裡散發着危險的光芒,冷笑道
“呵,我倒不知你們這些人竟敢讓我的女兒吃你們的剩飯!好!!很好!!”
怒火在他的眼裡翻騰着,周身散發的寒氣彷彿要與這陽春三月的夜晚的冷意融合在了一起,他站在那沒有動,只是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幾個已經嚇得腿肚子都打顫的廚娘,眯着眼睛說道
“去把三夫人和大夫人都叫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縱容了這些膽大妄爲的僕人!!”
旁邊的僕從領命之後顫顫巍巍的就繞着路子跑開了,絲毫不敢在此時觸怒這尊大佛,院裡的氣氛沉寂了下來,所有的人都是低着頭,匍匐着,院子裡的丫鬟奴婢跪了一地,也根本沒人管那廚房裡竈上的晚膳……
李氏得知消息的時候,心裡咯噔一下,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內心不由得直接把江琳給責怪上了,若不是這個愚鈍的還在今晚去觸江婉那丫頭的黴頭,會有今天這事兒嗎,若不是她的吩咐,廚房今晚定沒這個膽子做的如此過分……
李氏板着一張臉,在聽到下人回訪的時候,想了想,便咬牙拿了她那件紅色狐狸毛雲錦斗篷,青色的絛帶系在頸上,攏了攏衣裳便去了廚房……
等李氏到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景象,江醴站在院門口的雕花石欄下,臉色上滿是青黑,吃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匍匐在地上的幾個廚娘……
江醴見到李氏到來之後,深入寒潭般的黝黑瞳孔裡閃過一絲不悅,冷哼一聲,道
“李氏!這些個廚房的婆子是你選的吧?”
江醴已是氣急,平日他慣不會如此的稱呼李氏,而是十分親切的叫她玉致,玉致,李氏閨蜜李文雅,字玉致,文雅玉致取了雅緻兩字,倒還是蠻風雅,倒是寄託了取名字人的美好希冀……
李氏看到江醴的表情,聽到他連名兒都不叫自己了,而直接叫成了李氏,這讓她慌亂了起來,歷來江父對她都百依百順,何曾見到這樣的架勢,她美目上掛着淚珠,淚水漣漣的撲通一下跪了下去,訴道
“妾身……,妾身也不知她們會如此膽大妄爲的欺壓二小姐,妾身知道這事之後跟老爺一樣十分的震驚,心疼,二小姐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這幾年卻遭了這樣的罪,妾身該死……”
她咚咚咚的一下一下的磕在了地面上,原本擦了一層細密胭脂的白玉般的額頭也染上了血絲,不一會便青紫一片,李氏本就膚白,更是被襯的更加的駭人……
江醴看着她那美目含淚,淚水漣漣的可憐模樣,心軟了幾分,面上的怒氣自然也減少了些許,說到底江醴還是十分喜歡這個李氏的,平日溫柔賢淑,又能幫他打理後院,或許這事兒真是李氏一時疏忽……
想到這,江醴便面色柔和了些許,挎着大步走了過去,把那嬌柔的美人給扶了起來,但是話語裡仍然有些責怪,冷硬道
“罷了,起來罷,這種事情定是你疏忽了,把這批婆子各打三十大板,然後發賣出府……”
李氏軟軟的靠在江醴的懷裡,直點頭,淚道
“妾知道了,妾一定會着重處理這事,是妾身疏忽了……”
江婉到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的一副光景,果然,想靠這點事情扳倒李氏是根本不可能,如今江醴對她寵愛的很,她也從未想過僅僅靠着她的這一點破事就能扳倒李氏
其實說白了,她的事情,江父以前也應當有所耳聞,只是沒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罷了,如今她只是把一切都擺在了明面上,鬧大了些,江父如此愛惜羽毛的人自然不得不管……
江婉把身上的袍子繫緊了些,抵禦這三月夜晚的刺骨寒風,她的衣服極少,甚至連禦寒的袍子也只有這麼一件,早已經舊的連上邊的花色都快看不出來,與那些個其他房的貂絨冬袍根本無法相比……
她在寒風中打了個哆嗦,嘴脣白的更厲害了些,刺骨的寒風直直的往她的衣裡鑽,冷的她幾乎僵硬的邁不出步子……
綠屏看着自家小姐的樣子,眼裡滿是心疼,一咬牙,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碧綠色的披風給了小姐披上,而綠屏裡邊的婢女服侍其實十分的輕薄,但是江府給下人做的披風卻十分的厚,裡邊加厚了好幾層的棉麻……
江婉感到身上一陣陣的暖意,有些意外的看着身上那碧綠的厚披風,皺了皺眉,一邊解開披風裹住旁邊那個被凍得鼻子通紅的可愛丫頭綠屏,一邊話語裡有些關心的輕斥道
“胡鬧,待會凍病了,快披上,馬上就到了,我不冷……”
雖然有些留戀那披風的暖意,但是更讓她感到溫暖的卻是在這諾達的府內的來自身後這個丫鬟的絲絲真情,就算是在現代,除了你的家人,根本不會有人在天寒地凍的時候,解開自己身上的大棉絮披在你身上……
綠屏吸了吸鼻子,鼻子眼睛都是通紅的,她有些感動的看着這個關心自己的自家小姐,低着頭顫顫的道
“小姐真好……,小姐是綠屏見過最好的小姐……”
江婉只是笑笑,便邁着有些僵硬的腿,繼續往前走去,如今想來應該事情已經鬧起來了,自然不能缺了她這個主角不是?這事過後,想來她明面上的生活也該會好上許多了……
江婉的步伐加快了些,在這寂靜的寒涼夜裡,在這諾達的江府,她卻第一次覺得除了身邊的這個小丫鬟,她似乎就是單獨的一個人,是她一個人的戰鬥,沒有人可以給她依靠,也沒有時間讓她軟弱……
她的眼神更加堅定了些,古井無波的眼神裡閃着的光芒如同那夜裡最絢爛的流行一般的劃過,她江婉,從來就不是跟肯低頭認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