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仟召陵中了會元之後,仟府名聲大噪,前來慶賀的人,送禮的人,更甚者那些媒婆們,恨不得把仟府的門檻都給踩爛了。
如果是以前,厲氏雖然覺得有些不情願,但畢竟仟召陵也是她名義上的兒子,總是要給他找一門合適的親事,可是這一次卻有點提不起勁兒來,爲什麼……,因爲她親兒子剛娶了個商家之女,而這來的媒人最少也是個京宮,對了,還確實是有幾個商賈之女,但是附帶的嫁妝單子讓她看的口水都快掉下來了,覺得簡直和賣女沒什麼區別。
其實不就是一個會元?又不是狀元郎,就是狀元郎也不見得這麼受歡迎不是,說來說去,還是仟召陵有個嫡親的妹妹在宮裡是妃子,這就是最大的招牌。
寒門子弟就算是有幸考中了進士,那也並不是說官運一路亨通,但是仟召陵就不是,他的才華橫溢,他的隱藏身份,都讓他大熱了起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會這麼貼上來,那家所謂的世家大族就跟看暴發戶一樣的看仟府,每每提起仟召陵都帶着幾分鄙夷,最多不過說一句,裙帶戶?
不過這都是不是厲氏能考慮的,她也想不到那麼遠去,不過每天上門來打探的媒婆就夠她頭疼的,更不要說,每次看到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兒媳婦,那種恨意就會達到頂峰,要不是這個商家之女勾搭了自己的寶貝兒子……
仟召陵能考個會元出來,她兒子那麼聰明就不能考個狀元?厲氏心裡憤憤不平的想着,就這樣,本以爲自己乖巧聽話就可以讓厲氏喜歡上自己的豐心蓮越發被厲氏折磨,有好幾次這麼大冷天的還讓她去井裡打水,弄的旁邊的人都看不下去。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地面上不及時清理就會堆上一層雪,仟府的水井在南院裡,因爲早晚打水,井水邊都是冰層,稍微不小心就會滑倒,豐心蓮穿着一件輕薄的素色細布的褙子,裡面是一件藕荷色的單薄裡衣,厲氏的屋裡燒着火龍,所以豐心蓮穿的衣服也不厚,只不過就這一身出來打水卻是有些冷了。
桃紅是跟隨豐心蓮一起陪嫁過來的丫鬟,看着豐心蓮凍的手都哆嗦,忍不住氣憤的說道,“二少奶奶,夫人也是太……,竟然連一件大氅都給奶奶戴上。”出門前就有人看不過去,讓豐心蓮最好披一件大氅出來,結果厲氏就冷眼說道,“怎麼,整日裡嘴上說什麼要孝敬我,不過讓她出去提一桶水過來,給我沏茶,就這麼嬌氣,不知道的還當我欺負你呢。”
這話說的豐心蓮一句話也說不來,忍了淚,急忙忙的說道,“母親,我這就出去。”說完就這麼穿着單薄的走了出來。
“別說了,小心讓人聽見。”豐心蓮拿着水桶,卻是有點不知道怎麼辦,豐府家境富裕,沒嫁過來之前光是伺候她的人十幾個,可真是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貴日子,誰知道嫁過來竟然是這般的被欺凌,豐心蓮越想越是難過,卻強忍着淚水。
桃紅不敢伸手幫豐心蓮挑水,知道她也不會同意,想了想就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給豐心蓮卻被她拒絕了,說道,“母親看了會不高興的。”
“難道二奶奶要凍死自己?”桃紅氣的跳腳,已經有點口不擇言了。
豐心蓮低着頭不說話,費力的把木桶丟進了井水裡,桃紅站在一旁急的團團轉,最後索性說道,“我去找二少爺,難道二少爺不管?”
“閉嘴!”豐心蓮好容易打上了半桶水,把那水倒進了自己帶來的木桶裡,這才露出如釋負重的神情,提着木桶往主屋走。
桃紅不敢說話,想要幫着提又不敢說話,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結果等着豐心蓮高興的對着厲氏說,自己把水打過來的時候,厲氏盯着豐心蓮冷笑了兩聲,就用腳把水桶給推到了,說道,“怎麼辦,水又沒了?”
豐心蓮委屈的差點跪在地上,顫聲說道,“媳婦再去提。”
“這怎麼行,我怎麼能你這麼個大小姐去提水?”厲氏的聲音不冷不熱的,卻是語帶譏諷,讓人極度不舒服。
豐心蓮溫聲說道,“母親這話不是折煞我了,伺候母親本就是我兒媳婦應該做的,我這就去提水,母親稍等。”豐心蓮提起水桶又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王媽媽在一旁於心不忍的說道,“夫人,外面這麼冷,二少奶奶又穿的單薄,別是得個風寒什麼的就有點得不償失。”
厲氏恨豐心蓮都快恨到骨子裡去了,她想起今天那上午那個媒婆,竟然是給平陽侯的嫡次女過來說項,她就一肚子氣,這要不是豐心蓮,她兒子是不是也跟跟着哥哥……,找一門好親事呢?平陽侯啊!當初她孃家哥哥的大兒子想要迎娶平陽侯家的姑娘,人家看都不看,最後竟然把小妾生的庶女推了出來,把她哥哥和嫂嫂氣的夠嗆。
風寒?厲氏心狠手辣的想着,最好得了病,一病不起死了省事,到時候她就可以給兒子找個合適的親事了。
豐心蓮走到門口,只覺得外面的寒風如刀子一般,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仟召陵來給厲氏請安,他最近應酬也多了起來,要謝恩師,要和那些一起科考的學子們走動走動,總歸很是忙碌,還要時不時被父親仟秋紅叫去在那些個交好的叔叔伯伯面前露臉。
結果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豐心蓮一身單薄的衣裳,提着木桶走着,他詫異,問身旁的小莫,“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莫撇了撇嘴,他對於豐心蓮明明知道自家已經和仟府大少爺默許的婚事不顧,不過和一面之緣的仟豐城私奔的事情很是在意,幸災樂禍的說道,“肯定夫人想要讓二奶奶親自盡孝,據說昨天還讓二奶奶跪着伺候佈菜,今天這樣子……估摸是去提水吧?”這種手段在深宅內院裡很是尋常,不過就是一種磨人的手段而已。
仟召陵皺着眉頭,對着小莫說道,“你去把二少爺叫來。”
“大少爺?”
仟召陵說道,“就說我想起來芝心齋的墨錠用完了,想讓他去買。”
小莫無奈就點頭走了。
仟召陵也不進去,在門口等了片刻,就看到仟豐城急匆匆的走了過來,指着仟召陵說道,“你想幹什麼?現在覺得自己是會元了就了不起了?少個墨錠還讓我去買?你當我是你的跑腿?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
和仟豐城的氣急敗壞不同,仟召陵卻是依然一臉的從容淡定,看着仟豐城氣呼呼的樣子,說道,“也是,你也不是我的跟班,不過你上次跟我打賭輸的事情怎麼說?”
原來仟豐城讀了幾天的書,覺得自己很是了不起,總覺得仟召陵註解詩經的地方不對,兩個人還爲這個打賭,最後去問仟秋紅,結果當然是仟豐城輸了。
“你……,原來在這裡等着我呢。”仟豐城氣的跳腳,不過卻是一臉凜然,“願賭服輸,你就是讓我去給你買墨錠?”
仟召陵笑了笑,帶着幾分痞氣,說道,“我現在改主意了,你去給我提一桶水吧。”說完指了指牆角里的一個木桶,’就用那個,我記得旁邊南院就有。”
仟豐城不疑有他,還以爲是仟召陵新折磨他的手段,氣憤的說道,“仟召陵,我早晚會讓你好看。”
仟召陵從容的笑,像是看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說道,“是嗎,那我等着。”
仟豐城看着仟召陵的神情就覺得刺眼的很,提着水桶就火急火燎的走了,一邊走一遍嘀咕,“我早晚要給你好看!”
仟召陵笑了笑,只當沒有聽見,順着抄手遊廊走了進去,剛到門口看到守門的丫鬟殷勤的對着他笑,說道,“大少爺來了?奴婢這纔給大少爺通報。”
厲氏雖然不待見仟召陵,但是他現在身份不同,也不敢太過苛待,不過嘴上不冷不熱的說了幾句話就讓他退了下去。
仟召陵出來的時候又開始下了雪,他看着南院的方向,露出幾分擔憂的神色,最後還是甩了袖子就走了。
當天晚上,小莫就八卦兮兮的過來跟仟召陵說今天仟豐城和厲氏大吵了一架,最後帶着豐心蓮去豐府,氣的厲氏當場就暈過去了。
仟召陵當時在寫字,聽了停頓了下,又很快繼續寫起來,只是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說道,“你去把二少爺看的書,都收拾收拾給他送過去,告訴他,別以爲可以偷懶,我和他的賭注還在呢。”
小莫有點摸不着頭,不過等着把東西送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仟豐城正和豐心蓮你儂我儂的在家裡的亭子裡喝茶水,很是逍遙的樣子,等着他把來意一說,仟豐城就氣的跳腳,最後卻是在豐心蓮的勸說下去書房看書,而豐心蓮卻是鄭重的給小莫福了福,一臉認真的說道,讓他謝謝大少爺仟召陵,還有她會督促仟豐城好好讀書之類的。
小莫一頭霧水,等着回去和仟召陵說的時候,仟召陵卻是收起散漫的神態,嘆氣說道,“二弟妹倒是個明理的,可惜了。”隨即寫了幾個字,又站起來讓小莫伺候他換衣服,說道,“也罷,我就幫人幫到底吧。”
小莫覺得自己都傻了,根本就搞不懂自家大少爺在幹什麼,不過等着他陪着仟召陵從仟秋紅的書房回來之後,仟秋紅就修書一封給豐府,那意思就是讓仟豐城在豐府好好讀書,住個個把月的不要回來了,喜的仟豐城和豐心蓮高興的不行,至於厲氏……,則是剛剛起身之後,聽聞這消息又氣暈過去了。
周炳瑞的家裡四四同堂,周炳瑞娘子能生,給他生了四個兒子,五個女兒,女兒大多出嫁,如今都是有孫子的年紀,四個兒子也都成親,嫡子嫡孫都到了成親的時候,所以周家其實人口衆多,光是直系就有幾十人,周淺墨向仟召陵介紹他家裡人的時候還特意拿了紙張過來,比比劃劃的說道,“我爹排行第四,生了五個兄弟,三個姐妹,我大伯叔是生了五個兄弟,一個女兒……,我是淺字輩,我們這一淺字輩聚在一起就有二十幾個,姐妹爲了好方便辨認就另起了小字,我排行十六,他們都管我叫小十六,我先跟你說說我大哥,他今年虛歲二十九,建平十五年中的舉人,如今在吏部任職,有五子三女,我二哥叫……”周淺墨講起自家的族人也是頭疼,最後說完了就問仟召陵,“你聽懂了嗎?”
仟召陵眼睛也不眨,乾脆利落的說道,“聽懂了。”
“你真聽懂了?”周淺墨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他們光是兄弟就二十幾個,姐妹更是十幾個,名字還是各異,弄的每次他都頭暈目眩的,祖父還好,祖母年歲漸大,總是會喊錯人,弄的經常鬧出不少笑話來,比如吃飯的時候,明明是讓十三哥多吃點,結果讓已經吃了兩碗飯的九哥硬是又吃了一碗飯,差點撐着他。
仟召陵點了點頭,開始複述周淺墨剛纔說的話,說道最後聽到周淺墨簡直五體投地,說道,“你記憶力竟然這般好,怪不得這次竟然會得會元,老實說,當初我祖父說你的文章寫的好,我還不服氣來着,後來看到你寫的抄稿,真是覺得敬佩不已。”周淺墨性子豁達,說話更是爽朗大度,這些話別人來說就帶着幾分質疑的意思,可是由着他來說,表情誇張,目光真摯,一副真的好了不起的樣子,讓人聽着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自從上次周淺墨的父親周複方帶着禮物上門,周淺墨和仟召陵倒是成了朋友,周淺墨剛開始還能端着幾分清高,不過後來相處的時間多了,他就繃不住露出原本有些跳脫的性格來,兩個人還時常去酒社飲酒,不過周淺墨求着仟召陵不要跟自己的家人說,周炳瑞治家極嚴,那供在廳堂中的家法可不是看着玩的,據說即使是現在,已經步入中年的父親周複方還還被當衆剝了褲子被打過,只因爲收了下面的送的一簍香梨。
周淺墨說這件事的時候一副很是鬱悶的樣子,說道,“爲了湊那香梨錢,我娘就把她一件首飾給當了。”
仟召陵雖然知道周家清貧,但是清貧到這個地步還真讓人敬佩,怪不得周炳瑞可以在朝廷裡那麼牛氣沖天的,腳正不怕鞋歪,他自己這麼的以身作則,怪不得別人雖然恨他的太過耿直,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周太傅是我朝的泰山北斗,我等小輩實在是敬佩。”仟召陵卻是露出幾分鄭重的神色來,語氣帶着虔誠的說道。
周淺墨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說道,“哎,其實我祖父,脾氣又臭又硬的,我們都受不了他,你不用這番說好話,我也會讓你見見我二姐的。”周淺墨說道後面朝着仟召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仟召陵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上次不過和令姐討論詩經,卻是禮尚往來,還請淺墨兄不要誤會。”
“哦……”周淺墨不置可否的搖頭,不過很快卻是露出一副難過的神色,“說起來我二姐在我們家裡是最最漂亮的一個,才藝雙絕,只可惜她現如今的身份……”
仟召陵轉過頭,正好看到亭子外的小路上,婷婷嫋嫋的走來一個女子,穿着素色杭綢半舊褙子烏鬢黛眉,肌膚如雪,正是周淺墨之前說起的周家二小姐周黛真。
周黛真走到亭子外卻是停了下來,說道,“三弟,祖母說你來朋友,特意讓我過來傳話,說是要晚上一起吃飯。”
周淺墨大聲喊道,“姐姐,我知道了。”隨即對着仟召陵擠眉弄眼的,隨即露出一副痛苦的神色來,說道,“哎呦,我肚子疼,我先去一趟恭房,姐姐你就帶召陵兄去祖母那邊吧。”說完還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周淺墨就一溜煙跑了。
周黛真尷尬的站着,說道,“我弟弟都被家裡寵壞了,總是這樣一驚一乍的。”
仟召陵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人有三急,這也無可厚非。”
周黛真本來覺得很是羞澀,可是看着仟召陵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那些不安的情緒被安撫住,淺笑着說道,“仟公子,你可真是善解人意,請隨我來,我帶你去我祖母住的鶴鳴樓。”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着,不過一會兒卻是下了小雪來,細小的雪花落在頭髮上,肩膀上,猶如天上灑下來的禮物一般,美不勝收。
仟召陵目光緊緊的盯着周黛真,卻是沒有移開過一分,周黛真總覺得身後的目光灼灼的,在這寒冷的天氣裡竟然覺得渾身燥熱,她不自在的握緊了手,卻是沒注意看路,一不小心踩空一腳,跌倒在地上,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卻被身後仟召陵眼明手快的抱住。
一對年輕男女就這樣抱在一起,只覺得碰到一處的肌膚像是生了火一樣的滾燙,在寒冷的下雪天都覺得帶着幾分灼熱。
周黛真紅着臉,說道,“多謝仟公子。”然後掙脫着想要自己站起來。
仟召陵卻是堅持抱着她,說道,“周小姐,這地上滑,你裙子又溼了,還是我把周小姐放到那邊的茶室內,待我去喊人過來給周小姐換衣服在走吧。”
要是別人,周黛真只會覺得這就是一個登徒子,而且還是一個見色起意的登徒子,可是看着仟召陵從容的面容,一本正經的語氣,她就覺得自己肯定是多心了,她現如今又不是未出閣的姑娘,而是一個寡居之人,自然沒有那小姑娘一般矜持,也許仟召陵就是把自己當做世家姐姐,所以纔會這麼做,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周黛真勉勵忍住紅透的臉頰,說道,“那多謝仟公子了。”
仟召陵露出一抹笑意來,那笑容直達眼底,讓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增添了幾分俊逸,看的周黛真越發紅了臉,心裡忍不住想着,他這個人平時不愛笑,但是笑起來可真是好看,隨即才發現……自己的臉紅的更厲害,忍不住想着,這個人就是弟弟的朋友,對她來說就是跟弟弟一樣的人,不能多想了!
遠處躲在假山後面的周淺墨一臉驚異的看着,一旁的周淺清說道,“真看出不來,這仟召陵還有這手段呢,我可是記得上次林家的哥哥過來不過要跟黛真妹妹對詩,結果黛真妹妹就說男女授受不親,直接把人趕出去了。”
“那個林家的癩□□還想吃天鵝肉?”周淺墨雖然驚異於仟召陵的手段,但私心裡卻是喜歡他的,不然也不會製造這樣的機會,說道,“仟兄就不同了,你看看這氣度,文采,還有這容貌,跟我姐姐真是天生一對。”說完就露出幾分期待的神色來。
“仟兄確實是一表人才,可是黛真妹妹的身份……”周淺清忍不住擔憂的說道。
“我姐姐又沒嫁到許家去,憑什麼就要給那個病秧子守一輩子的活寡。”周淺墨氣憤的說道,“難道讓我姐姐這麼如花的年紀苦守着空房過一輩子?”周淺墨說道後面卻是眼眶微紅,“姐姐這麼好,我一定要給姐姐找個好男子。”
“也許是我們想多了,但是就算仟兄和黛真妹妹情投意合,祖父會同意嗎?”沒人比周家人更瞭解周炳瑞的固執,他說周黛真要爲許家守望門寡,就沒有人敢說什麼。
“不是還有祖母?只要祖母點頭,祖父又能說什麼?”周淺墨早就想好了對策。
周炳瑞強勢一生,在官場都是一說一不二,就是對着皇帝也是有什麼說什麼,讓皇帝很是頭疼過,可是唯獨一樣,他有些懼內,說起來周炳瑞也是一介寒門出身,當時榜下捉婿,那邱家小姐躲在馬車裡一眼就看重了周炳瑞,讓兩個僕婦把周炳瑞綁了出去,知道他還沒成親之後,高興之餘連夜拜天地就成了親。
邱家是京都的一富戶,家財萬貫,可是邱父只得這麼一個女兒,千嬌萬寵的養着,時間久了也常常扮作男裝跟父親出去做生意,養成了很是強悍的性子,成親開始幾天還一副小女兒的姿態,久了之後本性就暴露無遺,任是周炳瑞強調什麼夫爲妻綱什麼的,直接蠻橫的把人綁了回去,就是不讓周炳瑞熬夜,如此,周炳瑞那些壞習慣,比如熬夜看書,講究節儉,粗布的衣衫補了又穿,破了又補,一頓飯不能頓頓吃肉,就是剩下菜汁兒也要拌飯吃光了纔可以毛病都給強行糾正過來了。
周炳瑞也是受過正統禮教的人,覺得女人就應該小意溫存,像邱家小姐這樣根本就不對,如此兩個人經常大打出手,打的是暈天暗地,等着年後周炳瑞接調令,乾脆鋪蓋捲一捲就自己去了任上,就這麼一去五年都沒有回來。
等着周炳瑞重新回來的時候是接到自己母親病危的消息,他火急火急的趕了回來,還帶着在任上納的一房妾侍。
結果讓周炳瑞震驚的是母親不在定遠老家,而是早就五年前被邱氏接到了京都裡去,邱氏雖然脾性不大好,但是對這位婆婆卻是孝順的很,老太太本來還想着這富家千金別是不大好相處,但是後來發現,除了快人快語一點之外,竟然是格外的孝順,老太太一個寡婦爲了供養周炳瑞讀書很是吃了一番苦,如此倒是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周炳瑞回到京都家中,看到母親雖然病危之中拉着他的手強調媳婦讓他善待她,早就悔不當初,等着母親病逝之後就主動把那妾侍給發賣了,此後對邱氏很是敬重,兩個人倒是經過這一番風雨,越發的恩愛,夫妻幾十載,和周炳瑞同期的進士皆是納妾,唯獨周炳瑞守着這麼一個悍妻過了一輩子。
周淺墨露出幾分篤定的神情,“那就想辦法讓祖母同意。”
快過年了,有許多事情要做,仟夕瑤把去年的東西都拿出來整理整理,重新對個單子,仟夕瑤不看不知道,等着到庫房跟着管庫房的福嬤嬤對着東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這麼富有了,放首飾的匣子就有幾百個,庫房的一面是專門放這些的,另一面做成了博古架,放着什麼玉如意,梅瓶之類的東西,隔壁房間則擺着今年沒穿過衣服料子,五光十色的,非常壯觀。
仟夕瑤就讓人重新整理出來,什麼丁香色,牙色,琥珀色之類的衣料有些老氣,她穿不了,就堆到一邊準備送給母親唐氏,又挑了幾樣首飾,梅瓶,字畫之類的,本來不過覺得放着也是浪費,還不如給母親拿去玩,結果最後卻是整理出來一大車,她有點無語,萬福在一旁笑着說道,“娘娘不必顧慮,過年的時候誰不往家裡賞東西,太后可是每年都會讓人拉好幾車回去呢。”
聽到別人都是這麼幹的,仟夕瑤就心裡平衡了,讓香兒安排人把東西送了回去。
等着收拾完了庫房,就是準備新衣服了,皇帝的,大皇子的,二皇子的,還有她自己的,這好辦,不過就是費些心罷了,給兩位皇子都是石青色,湖藍色的料子,給皇帝的則要深一些,是駝色,茶色之類的緙絲面料,皇帝除了龍袍,一般在家的時候就喜歡穿常服,因爲龍袍樣式就很繁瑣,鑲嵌着寶珠之類的,非常厚重,穿久了就會覺得累。
仟夕瑤讓人裁好,就一針一線的縫了起來,她也不急,反正離新年還有一月有餘,總能做出來。
越是臨近過年,大家都顯得有些鬆散,因爲都盼着過年放假嘛,朝廷也不例外,皇帝也明顯不那麼拼命了,晚上會早點回來,指點下大皇子的功課,和二皇子玩一玩,晚上一家子聚在一起吃個飯,然後皇帝繼續去寫字或者批摺子,仟夕瑤則是忙着她的針線,雖然說不着急,但是想要在新年裡穿上,也是不能偷懶的。
這一天皇帝把正在做針線的仟夕瑤喊過來,指着一個奏摺說道,“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嫂子?”
仟夕瑤一頭霧水,拿起奏摺看了半天,最後氣的差點吐血,說道,“這肯定是含血噴人,我哥哥又怎麼會去調戲一個寡婦。”
皇帝看仟夕瑤氣的臉都紅了,安慰的拍了拍的她的肩膀,把人攬到了懷裡,讓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指着那奏摺說道,“說不定不是空穴來風呢?”
仟夕瑤想起奏摺上寫的內容,說新科會元仟召陵不顧倫理竟然去調戲周家二小姐,還當衆眉目傳情什麼的,德行全虧,請皇帝廢掉他的會元身份,還要求仟家好好管管這樣一個沒有禮義廉恥的人。
皇帝想起鄧啓全的話來,說道,“如果你哥哥是真的喜歡怎麼辦?”然後直直的看着仟夕瑤,看的仟夕瑤忽然無言以對。
她氣憤的從皇帝的懷裡跳了出來,在屋內轉圈圈,最後說道,“我要去找哥哥,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帝見仟夕瑤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走過去,上前攬住她,溫聲說道,“你別急,這些個言官總是沒事找事。”
“陛下,我就是覺得奇怪,那周家小姐既然沒有嫁人,還住在周家,怎麼就成寡婦的身份了?”仟夕瑤忍不住疑惑的問道,其實她剛纔就想問了。
皇帝給仟夕瑤拍着背順氣,拿了茶杯遞給她,等着她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氣色穩了幾分纔開口說道,“朕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初周家二小姐和許家的小兒子訂了親,不過後來那許家公子暴病而亡,許家要週二小姐嫁過來,要供養她一輩子,周家不願意,最後商定的結果就是周家小姐守望門寡。”
“這也太殘忍了!”仟夕瑤雖然在這時代生活了十幾年,但是骨子裡還透着現代人的思想,最是受不了這樣被封建禮教欺壓的事情,只是說完她就知道自己錯了……,當着皇帝的面,這種話自然不好說。
皇帝竟然沒有反駁仟夕瑤的話,卻是說道,“那周家二小姐自然是時運不濟,不過畢竟是定過親,許家的要求也無可厚非。”
仟夕瑤忍不住說道,“陛下,要是我們有個公主,和她定親的男子暴病而亡,難道還要我們的公主給他守寡?”
皇帝早就想再生個粉粉嫩嫩的,乖巧聽話的公主,可是這種事急不來,早就想過是個女兒一定千萬嬌寵着,誰也不許欺負,結果聽到仟夕瑤的話,本能的冷了臉,說道,“誰敢!”
仟夕瑤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來,說道,“陛下,你瞧,這種事放在別人身上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可是放在自己身上就不一樣,真是誰的女兒誰心疼,據說這個週二小姐還是周太傅親手帶大的,這年紀輕輕就守了活寡,周太傅該多難受。”
皇帝又好氣又好笑,捏了捏仟夕瑤的臉頰,說道,“你這是給朕挖個坑,讓朕往裡跳呢?”
仟夕瑤被說的不好意思,把頭埋在皇帝的懷裡,悶聲說道,“我就是覺得那週二小姐,委實可憐了些。”
“那要是你哥哥真的喜歡這位,你打算怎麼辦?”皇帝輕輕的拍着仟夕瑤的後背,溫柔而堅定的問道。
仟夕瑤在皇帝懷裡拱了半天,才嬌嗔的說道,“陛下的意思,好像是,只要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難道這事還是我說了算?”
皇帝卻說道,“朕要是準了呢?”
仟夕瑤猛然擡頭,眼神明亮,“陛下,你說的是真的?”
皇帝失笑,搖了搖頭說道,“這就是要看你打算在怎麼辦了。”皇帝其實很想爲周太傅做點事情,以前剛登基的時候,周太傅沒少給他找麻煩,可是現在再看,卻又覺得周太傅確實是難得人品,他就改了想法,想要讓這位老人家過的好點。
當初週二小姐守望門寡的事情的時候,他也聽聞過,聽說周太傅雖然面上沒有說什麼,但是回頭就病了。
就像是仟夕瑤說的那番,果真是誰的孩子誰心疼。
想着邢玄毅不過就這麼點,幾個月的孩子,皇帝都不願意他受一點委屈,更何況讓一個青蔥的女子守活寡。
“我要先見見我母親,問問她怎麼回事。”有皇帝撐腰,仟夕瑤的膽子就大了起來,很快就下了決斷。
“那就讓仟夫人明天進宮來好了。”皇帝說道。
仟夕瑤見皇帝這般通情達理,心裡柔軟的不行,抱着皇帝使勁兒的親他的面頰,說道,“陛下,你可真是越來越好了,我快愛死你了。”
皇帝冷着臉說道,“什麼死不死的。”最後卻還是在仟夕瑤孜孜不倦的討好親吻中敗下陣來,脣角綻放開笑容來,整個人都顯得很是溫情,他主動抱住仟夕瑤,回吻了過去,外面下着細細的小雪,寒冷異常,屋內卻溫暖無比,兩個人纏綿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