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月是知己,但還有一個一直深愛着大人的人。”明婉月看着楊若之突然開口道。
“哦?”楊若之有些微驚,而後笑了,“娘娘說笑了,楊某一生食古不化,哪會有深愛我之人。夜已涼,娘娘還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楊若之說完就站起了身來。
“大人。”明婉月叫住了他,“你站在橋上看風景,殊不知,你早就成了別人的風景,大人何必妄自菲薄,以大人的人品,大人的才情,又怎會沒有女子刻骨相戀呢?”
“有勞娘娘爲我費心了。”楊若之轉過了頭,他想伸手爲她理理頭髮,可是卻始終沒有。
“楊某一生不羈管了,唯一深愛之人已經不在了,楊某這一生不打算再愛人了。”還有一個愛着的,他還要保護他,所以,他沒有機會再去愛別人了。
“大人這說的是什麼話。”明婉月免不了顛嗔,“人的一生何其長,漫漫歲月,若是不愛人,且不是無盡的孤獨。”
聽到明婉月的話楊若之笑了,對她說道,“孤獨也好,斷念也罷,楊某不想有負心中的人,更不想有負別的人。露重了,娘娘回屋吧。”
楊若之兩次切斷了她的話,明婉月本都是到了嘴邊的話,無奈又只得嚥了下去。
走的時候明婉月對楊若之說,“大人有時候或許只留意到了遠處的風景,而沒有看過自己的周圍,楊大人,你即將遠行,婉月覺得你應該知道有一個好姑娘她一直愛着你。”
“楊某知道了。”楊若之開口道,“娘娘想要說的楊某都知道,只是楊某的事娘娘操心不來,楊某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就怕是會耽擱人家了。娘娘,回去吧,楊某送送你。”
明婉月還想跟楊若之說點什麼,可是這會兒確實夜深了,再說,看他的樣子恐怕也不想說,或者是說不想正視這個話題。
感情之事向來複雜微妙,想了想明婉月也不再多話了。
將明婉月送到了門外,楊若之才轉身走了。
明婉月進去了,楊若之卻沒有着急回屋,而是坐到竹亭那邊,明婉月坐過的位置,琴思還在桌子上,上面似乎還有她指尖的餘溫。
楊若之撫了上去,閉眼,仰頭,腦海裡出現的是她剛纔彈奏吟唱的畫面,那一字一句,都深深的映入了他的腦海,刻在了心尖。
尋夢,撐一隻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離別的笙簫,夏蟲也爲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你發如雪悽美了離別,我焚香感動了誰。
你發如雪紛飛了眼淚,我等待蒼老了誰。
紅塵醉,微醺的歲月,我用無悔刻永世愛你的碑。
“呵。”楊若之脣間溢出一抹輕笑,隨後沉默,沉默了好久好久,才低喃,“謝謝。”
起身,頎長挺直的身形帶了幾分剛毅,清淡的揮了揮衣袖,果然,什麼都帶不走。
“楊大人。”青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輕柔的響起,阻止了楊若之離去的腳步。
楊若之頓了頓,轉身,“有事?”
青蓮走上了前,看着他,不語,似乎只想將他的樣子刻入腦海之中,摒入骨髓裡。
青蓮久久不作答,楊若之微微蹙了蹙,似乎哀嘆了一聲,“夜不早了,早些安睡吧。”
“奴婢睡不着。”青蓮堵在了楊若之的面前,毫不掩飾的看進了他的雙眼,“大人可是打算一去不回?”
“沒有的事。”楊若之匆匆丟下一句話擡腳就走,只是那緊促的腳步似乎有些微亂。
回到了房中,不料想青蓮也跟隨了上來,走進去,關上了門。
“你到底要幹嘛?”楊若之問道,“別鬧了,太晚了,明早我起的早,想休息了,你也早點回房休息吧。”
“我不走。”青蓮倔強的搖了搖頭,走上了前,“你可以騙的過娘娘,可以騙的過皇上,可以騙得過這裡任何一個人,但是你騙不了我,楊大人,你是回去送死的是嗎?根本就沒有什麼部署一說,更沒有以後的重逢,因爲你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對不對?”
“現在的局勢你瞭解多少?不瞭解就不要危言聳聽。”
“我不是危言聳聽,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青蓮平靜的看向楊若之道,“以你在西越的力量,是不可能提前部署的,你的最終結局就是回去送了性命,贏得我們的新生。”
“我……”
“你不要再否認。”青蓮打斷了他的話,“你可以在娘娘面前否認,但你無需在我的面前否認,我知道,你去了就回不了,我還知道,你壓根就沒打算再要這條命。”
楊若之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默認。
青蓮的心好痛,痛的就像揪在一起一樣。
“爲什麼不告訴她?”青蓮繼續向前,直視着楊若之的眼,逼問。
“告訴她什麼?”楊若之嘲弄的一笑,“告訴她我要回去送死,還是告訴她跟我一塊回去送死?金鑾公主的身份已經解不了我的結,何必拖累她?”
“那你至少應該告訴她,你喜歡她,你的死是爲了她。”
“不。”楊若之開口道,“我的死是還皇上的情,我告訴我喜歡她只會爲她徒增煩惱。等我回到西越,等我的死訊傳來,大概也是一年半載之後的事情了,到時候對她來講,不過是死了一個友人而已。”
“呵,所以你就要去死,也不肯跟我們一起亡命天涯?”青蓮說着眼淚就留了出來,“你心中只有她,可曾想過別的人會爲你難受,會捨不得你死?”
“你什麼意思?”楊若之微微皺起了眉頭看向了青蓮。
“我喜歡你。”青蓮直言,既然楊若之已經承認了他回去就是送死,他都要死了,她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青蓮的話沒讓楊若之意外,似乎他早就已經知道了。
他只是笑了笑,然後看着青蓮道,“你喜歡我什麼?喜歡我禽獸不如的內心,還是那些曾經齷齪的想法?”
“所以你在內疚,想用這樣的方式贖罪?”
楊若之沒正面回答,只是道,“我死了,他們才能得到短暫的安寧,他們現在經不起折騰了,你難道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