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傻了?”林清走過來拍了拍春凝的頭,“你這樣子倒是真傻。【、”
以她的聰明,怎會看不出春凝眼中的神色?可是她林清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日子是自己選的,不論如何都要過下去,又何必再去想好或不好呢?
春凝也回過神來,將身上的雪都拍下去,才道,“不折梅花了嗎?”一面還回頭看了一眼那高高的枝頭。
林清無奈,“你若能夠夠得着,我就讓你去折。問題是,你能嗎?”
不能,所以春凝老老實實的跟着林清往前走,頗有些蔫頭耷腦的模樣。林清看了不由暗笑,但還是小心的挑了一枝開得很好的折了下來遞給她,“並不是你瞧着最好的,就一定能夠得到。春凝,做人要學會取捨,才能過得開心。這枝也不錯,不是嗎?”
春凝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梅枝,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小主在安慰自己,不由露出一個傻笑,又看了看手中的梅枝,然後快步追了上去。小主,如果這就是你做出的選擇,奴婢就跟着你一起過吧!
“呀!下雪了!”才走了幾步,天上竟然又飄起了雪花。林清難得的皺了皺眉,“這樣大的雪,也不知道那些貧苦人家能不能熬過去。”她從前看小說電視,下大雪的時候總是會壓塌了許多窮人家的屋子。
可能許多人都不明白,那屋子怎的就這般脆弱,隨便下點兒雪就壓壞了。
其實古代的屋子很少磚石結構的。大多都是木質結構,或是土胚房,而許多人家的屋頂更是用厚厚的茅草搭成的(具體實例見杜甫《茅屋爲秋風所破歌》)。衆所周知,茅草不是什麼結實的東西,所以這屋頂便要年年修葺。
饒是如此,下雨之後,茅草卻很容易將雨水留在裡面,等着太陽慢慢曬乾。但是在這個過程之中,中間的茅草也會被腐爛。如此,自然不能承受太多的重量,纔會被大雪壓塌。
不過既然這茅屋的屋頂不重,其實也很難壓死人。之所以每個冬天都會死那麼多人,其實大多數都是被凍死的。尤其是老人和孩子,抵抗力差,就是凍不死也會生病,窮人家生個病也可能直接病死。
“所以我最討厭冬天了。”林清喃喃道。她來到古代之後,是親眼見過被壓塌的茅屋的,不然也不會知道那麼多。就是因爲清楚,所以更加煩躁。
“聽說皇上近來一直在忙,大約也是因着這個事吧?”春凝也不太懂,隨意猜測道。
林清卻忽然一笑,“這與咱們有什麼相關?再不回去,倒是我只怕又要凍病了。快走吧!”
主僕二人快步往回走,路過一個地方的時候,林清眼前忽然飄過一抹青色。雖然並不清楚,但是她卻立刻就猜到了那是誰。方纔遇到過的蓮妃,她身邊的硯兒穿着的就是一件青色的衣裳。
她的腳步遲疑,很快就被春凝注意到,她往林清所看的地方望去,喜道,“小主,那邊有個亭子!”
林清明白她的意思,可以過去坐一會兒,等雪停了再回去。不過林清其實並不特別在意,雖然現在雪下得很大,但一時之間,也不會就融化,所以也不用擔心衣裳會溼掉。而且那亭子裡四處漏風,冷颼颼的坐在裡頭只怕更加難受。
不過考慮到蓮妃可能在那裡,而且可能看到了自己,林清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過去打個招呼。
“也好,咱們過去瞧瞧吧!那個似乎是蓮妃身邊的硯兒。若是蓮妃在,不打招呼可說不過去。”她道。
兩人便深一腳淺一腳的往那邊走。此時雪已經下的極大了,天色灰濛濛的,能見度變得很低,所以直到林清走到近處,硯兒才瞧見了林清,連忙行禮,“見過林更衣。”
林清跟她是熟人了,便親自伸手將人拉起來,“對着我行什麼禮?我遠遠瞧着便覺得是你。這麼大雪,你怎麼在這外頭站着,你家主子可是在裡頭?”
誰知硯兒聽了,卻是露出爲難的神色,支支吾吾的,話也說不清楚。林清本來還有些擔心,待看她一直往亭子裡頭看,便大約明白了。
可能蓮妃和李懷玉在裡頭吧!不然硯兒不會是這個樣子,倒像是不想讓人過去打擾。
她只遲疑了一瞬,便道,“對了,瞧我這記性,我回去還有事呢!就是過來跟你打個招呼,既然沒事,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春凝,咱們走”說着有些慌亂的邁步離開。
卻就在此時,後面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是林清?你怎麼不進來?”
林清頓住腳步,臉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意。她不是欲擒故縱,是真的不想見到李懷玉。也不知道蓮妃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思纔開口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去,便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睛。李懷玉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所以林清一時竟摸不清他的心思。
在漫天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林清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雪花模糊了她的視線,只能看到蓮妃輕巧的倚在李懷玉身邊,巧笑倩兮,正是一個女人最美的模樣。
李懷玉也看到了林清。他別的沒注意,光注意林清那雙眼睛去了。
李懷玉很喜歡林清的眼睛,總覺得她的眼珠子又黑又亮,如同兩泓秋水,靜靜的彷彿能夠沉澱一切,有一種格外讓人安心的力量。所以他從前喜歡將林清帶在身邊,甚至偶爾有煩心事,也願意說給林清聽。這可是跟在他身邊的老人才有的待遇。
但是如今再看到這樣一雙眼睛,再面對那雙眼中的平靜,他忽然覺得煩躁起來。林清越平靜,他就越煩躁。她那個樣子,似乎什麼事情都不能對她產生影響,就算是自己也一樣,就算是成爲了自己的人,也一樣。
他很想做些什麼,打破她這份安靜的摸樣,讓她那雙眼中,擁有別的情緒,能夠裝進去別的人別的事,比如他。但他同時也知道這種情緒不對勁。他能夠按捺得住自己,但這種煩躁的心情並沒有哪怕一絲的減少,所以他纔不想看見林清。
這一分神,倒是讓她注意到了別的,“林清,你怎的穿的這般單薄?”
林清身上仍是平日的平日的裝扮,青色的衣裳,上面沒有繡花,樣式也簡單,好在因是封了更衣之後才做的衣裳,所以瞧着很新,布料也不錯。只是那衣裳穿在她身上,瞧着着實單薄。外頭又沒有個披風什麼的,看起來似乎風一吹就飛走了。
頭上也仍是一支銀簪,沒有格外的首飾。通身這麼一看,竟是比當初伺候自己的時候還不如了。李懷玉心裡有氣。林清成了他的人之後,過的反不如從前伺候他好,這大大的掃了他的臉面,讓他心中十分不悅,因此他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林清不知道李懷玉的心情變化,但是她知道,他不高興了。
“回皇上的話,婢妾不冷。”她聲音平緩的答道。其實她快凍死了,早知道就直接回去了,過來打什麼招呼呢?難怪這樣的日子蓮妃會出門,原來根本是人約黃昏後。如今好了,打擾了別人約會,只怕蓮妃和李懷玉都不會高興。
李懷玉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過來。”
林清條件反射的便朝着他走去。但是才邁出第一個步子,她的身體忽然僵硬起來。她想起那一夜那一夜他也是這樣淡淡的吩咐她,“過來。”最後卻是以那樣一種方式收場。
林清的身子輕微的顫抖了一下,繼而恢復平靜,重新往前邁步。不走是不行的,他是皇帝,他的吩咐就是聖旨,就算心裡再怎麼抗拒,也要表現出服從。
蓮妃也從李懷玉身邊離開,伸手來挽她,“你身子可好全了?這天氣冷得很,快進來暖和一下。”
林清進了亭子才明白爲什麼她要說“進來暖和一下”。被她認爲是四處漏風冷颼颼的亭子,竟是用棉布全都圍了起來,只留下一個口子,亭子周圍放了一圈兒火盆,坐在裡頭暖融融的。也只有皇帝和寵妃才能享受得起了吧?
“多謝皇上,多謝蓮妃娘娘。”她十分規矩的行禮謝恩。
蓮妃對着李懷玉道,“皇上你瞧,林更衣可不是跟臣妾疏遠了?如今見了臣妾,就只知道請安行禮,其餘的話都不肯說了。”
真不知是抱怨還是炫耀,林清有些尷尬的道,“並不是婢妾不願和娘娘說話,只是婢妾嘴笨,怕說多了反而惹娘娘不快。況且身份有別”
“什麼身份有別?從前你是宮女的時候,說是身份有別,也就罷了,如今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你何苦還說這樣的話?是不是,皇上?”蓮妃開口打斷了林清的話,說出來的話卻更像是一種試探。
李懷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喜歡怎樣就是怎樣。若喜歡她,只管宣她去陪你說話就是了。想必林更衣也是極願意的,嗯?”
林清心頭一凜,立刻答道,“這是婢妾的榮幸,婢妾自然是歡喜不已。”暗中卻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
她不明白蓮妃到底想要做什麼,可是她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的確是讓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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