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浣花軒的時候,香凝已經在院子裡推起了一個大大的雪人,見她們回來,連忙過來邀功,“小主您瞧,奴婢堆的這個雪人怎麼樣?”
她小臉兒通紅,雙眼亮晶晶的看着林清,林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咱們香凝堆出來的自然是最好的。【:”
香凝這才滿足了。隨即卻又反應過來,“小主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奴婢去燒熱水給小主泡一泡吧!”
“也好,多燒一點,你春凝姐姐也凍得夠嗆呢!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林清道。
“奴婢聽人說‘去年沒冬天,今年沒春天’,看來似乎是真的了。”春凝在一旁搓着手道。
林清有些奇怪的問道,“你這話是哪裡聽來的,怎麼我沒聽說過?”
兩人走進屋裡,春凝一邊伺候她換衣裳,一邊慢慢回想,“還真是不記得是在哪裡聽見過的。不過這話宮裡似乎許多人都知道呢!而且說得挺有道理啊,小主應該還記得,去年的確是個暖冬,今年如今還看不出,不過是比從前冷多了。”
林清想了想,雖然覺得這傳言十分怪異,但是也沒有很放在心上。畢竟這古人就是喜歡編些童謠民謠出來唱。不過這個能夠傳進宮,倒是的確有些奇怪。
只不過和她也沒什麼關係,這話也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所以她很快就忘到腦後了。
香凝很快燒好了水,兩人在熱水裡泡着,這才覺得整個人舒展開來。林清忍不住笑道,“這天兒一冷,就覺得整個人都縮起來了。所以我不喜歡這個季節呢!”
“是啊,奴婢也不喜歡。”春凝的聲音有些凝重,“小主不知道,奴婢小時候,每年冬天,我們那裡都會凍死餓死幾個人。奴婢小時候,冬天就沒有吃飽過。又沒有炭火可用,只能全家人窩在家裡,門都不敢出呢!就盼着能夠省下點兒口糧。”
林清想起自己小時候,那時娘剛剛去世,家裡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根本找不到奶水給他們吃,只能每天喝一點米糊糊。可是白米也很貴,全家人省吃儉用,才能供養得起。偏偏自己身子不爭氣,看病更是一大筆花銷,那兩年家中似乎總是顯得很壓抑。
後來還是父親的職位變動,月銀增加了,而且兩個小孩子也能吃些粗糧,姐姐又做了許多繡活兒貼補家用,這才慢慢好起來。
所以冬天雖美,可是貧苦人家,哪裡有那樣的心力去附庸風雅?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幸而香凝正好熬好了送過來給林清,“小主快將藥喝了。要不要去請施太醫過來瞧瞧?”
“不必。”林清接過藥碗,淡淡道。她纔不想聽施良一直在耳邊唸叨要如何保養身子呢!
喝過藥,人也泡的差不多了。本想上牀捂着,誰知香凝又進來道,“小主,夏寶林過來瞧您了。”
林清愣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這所謂的夏寶林,就是當初入宮訓練時與她最好的夏雲素,後來被太后選中,賜給皇上,得封寶林的。自從她做了皇上的嬪妃之後,兩人之間便少有來往,一時竟是都想不起來了。
“快請夏寶林進來不,還是我親自去迎吧!她位分在我之上,這般坐在屋裡等不適合,別人還當我是在拿喬呢!”她說着便起身迎了出去。
夏雲素仍是從前那樣子,她的容貌生得偏向豔麗,尤其愛穿紅色,因此瞧着很有幾分張揚的氣勢。只是如今做了嬪妃,位份又不高,穿着水紅色,反而顯得有些輕佻了。
但她的性子其實十分溫柔,與長相併不相符。她看見林清,便笑着道,“聽說你病着,我進去就是了,又出來,受了風,你的丫頭豈不是要吃了我?”言語之間仍是親厚,彷彿從前還在一塊兒的日子。
林清心中有些異樣,但也沒有在意,只是斜睨了春凝一眼,“你可敢將夏寶林吃了?”
春凝笑嘻嘻的,瞧着沒有心機的模樣,“奴婢哪裡敢對主子不敬?不過……若是小主真病了,爲着小主,奴婢少不得也要得罪夏寶林了!”
她說得天真可愛,夏寶林只好笑道,“真是個貼心的丫頭,怎的我那裡就沒有這樣的好丫頭?”
跟在她身邊的雲怡聞言便嗔道,“是,奴婢們都是笨嘴拙舌的,不比這位妹妹聰明伶俐,小主快將我們都打發了,將這位妹妹請回去纔是!”
“你這憊懶丫頭,這是林更衣的人,你家小主怎好奪人所愛?”夏寶林伸手在她的額上一戳,“不過打發了你我還是做得了主的!”
雖是這麼說,但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她和這個宮女十分親厚,才能這般無所顧忌的說話。林清微不可查的可春凝對視了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春凝便道,“若這位姐姐都算是笨嘴拙舌,奴婢真不知說什麼好了!”說着便過去挽着她的胳膊,“這位姐姐一瞧就是有本事的,可要好好的傳授一下妹妹!”
見春凝將人拉走了,林清纔對夏寶林笑道,“我平日裡不怎麼拘着她們,這丫頭看樣子真是要翻天了。等會兒我就罰了她給你出氣!”
這本是客套話,夏寶林並不接,而是道,“咱們快進屋吧!”轉眼看到香凝堆的那個雪人,又道,“妹妹倒還是與從前一般,還有興致弄這些東西,瞧着十分惹人愛呢!”
林清攜着她進屋,似是無意的道,“並不是我弄的,我哪裡有那個心力呢?是那兩個小宮女,大過年的沒人玩兒,所以就自己折騰罷了。說來我也沒什麼事,姐姐有空,多過來聚聚纔是。”
“還說呢!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我不過來,你就不知道過去瞧我麼?是不是早將我忘到了腦後?”夏寶林似真似假的抱怨道。
林清只是笑,她其實還真是忘記了。她還記得夏寶林才承寵的那段日子,那時自己還在御花園,兩人也不是沒見過,只是相顧無言。且夏寶林神色之間都是對自己的不屑,這樣的人,自己又何必湊上去與她相交?
只是如今這話卻不能說,她道,“哪裡是妹妹不願出門了?姐姐或許也聽說了,妹妹自從來了這浣花軒,就一直病着。又是大年下的,怎好出門,衝了喜氣不說,若反而過了病氣給別人,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難怪呢!我就說除夕家宴你怎的沒來,原來是這個緣故。我還以爲,傳言是真的呢!”夏寶林咯咯笑着,狀似無意的透露出一個消息來。
林清是真的驚訝了,“你說什麼傳言?怎的我一點都不知道,難道是與我有關的?”
“自然是與你有關。也難怪你不知道,本來你不大出門,也就沒人說給你聽。這事兒又與你有關,別人自然就不會當着你和你的人的面兒提起了。也是我考慮不周,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呢?”夏寶林歉意道。
到了這時候,林清已經基本上能夠確定她絕不是單純的來看望自己了,或許,就是爲了透露這所謂的消息給自己知道呢?不過她本來也想知道,所以就如她所願的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這麼好,你一定要告訴我。”
夏寶林做出爲難的模樣,糾結了半晌,林清就冷眼看着,她最終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道,“原不該告訴你,只是也沒有讓你矇在鼓裡的道理。我說了,你可千萬沉住氣。”
林清點頭,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你放心,我是什麼樣人,你難道不知?”
夏寶林這纔開口道,“外頭都在傳,你之所以沒去參加除夕家宴,是因爲蓮妃娘娘不想叫你去呢!聽說她跟內務府打了招呼,說你病着,將你的名字劃去了。”
她仔細看了看林清的神色,見看不出什麼來,怕她不信,又道,“你也知道我爹是御膳房總管,和那些人相熟的,所以才能知道這消息竟是真的。我不願見你被她矇蔽,不然也不告訴你了。”
林清擡手阻止了她,“我知道了。我沒有不信,其實我早懷疑是誰在其中動了手腳,只沒想到竟是她。”臉上卻是十分傷心驚訝的模樣。
想了想,夏寶林特特的過來看自己,應當不是這麼簡單,便自言自語道,“只是我後來又收到了帖子,也不知是誰在其中使力?”
夏寶林聞言,便道,“還有誰,這滿宮裡,能和蓮妃娘娘相對的,也只有於貴妃娘娘了。”
果然是她,林清露出一個笑意,隨即道,“只是可惜了於貴妃娘娘的一片心意,我出門的時候,竟在路上摔了一跤,衣裳都弄髒了,回來換過之後,時間卻不夠了,最終也沒有去成。”
夏寶林聞言似乎有些高興,但只一瞬間就又掩去了,對林清道,“虧得你還曾經救過她的命呢!竟這樣對你,着實讓人心寒。”
到此刻林清已經基本能夠肯定,這些人的目的就是爲了讓自己對蓮妃心生不滿。或許還打算將自己拉攏過去,利用自己來打擊蓮妃。試想,這宮裡還有誰比自己對蓮妃的打擊更大?蓮妃身子本就不好,這麼一來,只怕要傷心死了。
想的真好,若不是自己對蓮妃實在瞭解,而且今日才與蓮妃見過一面,或許就真的要信了她們的話了。
想到此處,林清也跟着嘆息道,“有什麼想不到的?她如今得寵,自然不希望多一個人來跟她分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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