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偏過頭去,並未回答楚江雪的問題。
“莫非對我左相府有什麼算計?要是你有那樣的打算,那我勸你還是作罷的好。”少年不說話,楚江雪便自顧自地繼續道。
“爲何在下不能對付左相府?”少年沒有回過頭來看楚江雪,不過還是開了口。
“因爲你這副樣子,很容易死在我手裡。”楚江雪話落,氣氛驀地僵硬了起來。
但是很快,楚江雪又接着道:“所以,你要真想對付左相府,起碼也得好好對待自己,別總想着死了也沒什麼不好的。”
楚江雪第二句話一落,少年的面色緩和了一分,緩緩道:“你都不知道在下是什麼人,卻在在下面前大放厥詞。究竟是誰死在誰的手裡,不是還不好說嗎?”
“你要是能殺了我,我就不會活到現在了。”楚江雪不是小看這少年的本事,畢竟能在邀月樓第十一層擁有一席之地的人,怎麼也不可能是等閒之輩。
“說不定是因爲你還有利用價值呢?”
“你要真想找個能容你利用的人,那還是別找我了,找我那蠢弟弟更好點。想着利用我的話,說不定會壞了你的大計。”楚江雪從來沒有卸下過防備之心,所以靳如瑜怎麼向她展示誠心,她都無法信任。
如今,對於面前的這個少年,她對他也並沒有信任可言,這少年要是什麼時候真想借她之手做出對左相府不利的事,她會毫不留情地回擊。
“你不好奇錦王爲何會是這邀月樓的幕後之主嗎?”少年先一步轉移了話題。
“錦王家大財大,一時興起再開個酒樓又有什麼好奇怪的。”楚江雪這話自己纔剛說完,便又忽然發現自己疏忽了很重要的一點。
“這邀月樓,開在京都城有多久了?”楚江雪看向少年,不由得問道。
邀月樓能在京都城有這麼大的名氣,絕非一兩日形成的,分明應該是家歷史悠久的酒樓了。可按靳如瑜的年紀,怎麼也不可能憑藉自己的力量開一家歷史悠久的酒樓。
“少說也有四十餘年。”少年答。
“既然不是錦王開的,那許是從邀月樓原來的主人手中買下來的?”楚江雪猜測道,如果是這樣,那也沒什麼可疑的。
“或許。”少年對楚江雪的說法不置可否。
“你這個‘或許’是何意?難道你不是知道纔會這樣問我的嗎?”楚江雪挑挑眉,一邊起身,任由剛剛從死亡邊緣回來的少年躺在冰冷的地上。
“在下所知不詳,只是想告訴你,坐擁邀月樓的人,擁有的不只是財富而已。”少年也不在意楚江雪不扶自己,躺在地上未動,完全沒有要起來的心思。
“那你呢?整個邀月樓的第十一層就只有你與我在。你與錦王是什麼關係?”楚江雪不想去探究靳如瑜究竟有多厲害,橫豎他就是很厲害,但更令她好奇的還是這少年的身份。
靳如瑜出身在那裡,頭腦在那裡,他再了不得也不值得奇怪。
可一個雙腿殘疾又身體羸弱的少年,小小年紀便心機深沉,來歷神秘,豈不古怪。
若要說這少年與靳如瑜有什麼血脈相連的關係纔會入住邀月樓的第十一層,也一樣說不通,皇貴妃出身於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李家有幾位公子哥她也都清楚,其中絕沒有眼前這位。
若不是有血緣關係,總不至於少年與靳如瑜是好友,若是好友,這少年也不會對她說這些話了。
“在下麼……”少年喃喃了一聲,“澤蘭,這是在下的名字。”
“澤蘭?”楚江雪重複了一遍,忽然笑道:“這名字可比我那蠢弟弟的名字好聽多了。”
少年一怔,緩緩地轉過頭來,看向站着的楚江雪。
“扶在下起來。”少年衝楚江雪伸出了手。
楚江雪看了一眼那隻尚未張開的稚嫩的手,笑了笑,還是握住了他的手,也不管這少年的身體如何,一把將人拉了起來。
少年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是什麼也沒說,本想自己走到輪椅旁坐下,但步子還沒邁出,身子便又搖搖晃晃地要倒下。
楚江雪無奈地又去將人給扶住,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有人在她面前倒下。
“你現在最好是,裹上厚厚的棉衣,捧個火爐,喝着熱氣騰騰的藥水。總之先去那邊的牀上躺着。”楚江雪也實在看不下去有病人在自己眼前不好好養病。
這少年分明都已經被凍得失去意識了,這會兒纔剛恢復意識,依舊毫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嗯,在下知道了。”這次澤蘭出人意料地聽話,點了點頭後,便乖乖地過去牀上躺着,給自己蓋好了被子。
楚江雪寫了張藥方扔給了邀月樓的小二,將澤蘭丟給了小二照顧,自己回了左相府。
不過是去了趟邀月樓的工夫,楚江雪再回到左相府時,剛從外頭回來的楚紹元便跟碰到了天大的事一般,皺着的眉頭能夾死個蒼蠅。
見楚紹元這副模樣,楚江雪敢肯定,絕對與她無關。
她惹出來的禍端絕不會讓楚紹元到如臨大敵的份上。
不過楚江雪不打算問,朝堂中的事,不是她好插嘴的,雖然她身上也還掛着個小小的官職。
“楚江雪,你過來。”楚江雪纔打算什麼都沒看見地繞過親爹離開時,楚紹元開口喊住了她。
莫非是因爲她今天翹了伴讀,楚紹元生氣了?那不可能吧,這麼點小事怎麼可能會讓被楚紹元放在心上。
“父親。”楚江雪一臉疑惑地走過去。
“今早,聖上病危,當今天聖朝無太子。總之你離那些個皇子公主都遠點。也別讓江流摻和進去。”楚紹元沒怎麼猶豫,便將這話說給了楚江雪聽。
恰逢楚江雪和楚江流兩姐弟都在宮中伴讀,楚家和左相府可以哪方都不幫,明哲保身,但是離那些個皇家子嗣最近的楚家姐弟就未必了,他們年紀還小,指不定被忽悠了去。
“那六皇子呢?”楚江雪不是不明白楚紹元的意思,多半是怕皇權之爭會因老皇帝病危而愈演愈烈,能登上帝位的註定只會有一個人,剩下的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不過從一開始,她楚江雪就跟靳禍牽扯上了關係,這不是她想脫身就能脫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