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日與李將軍約好了,要同他一起進宮去見犯人。”楚江雪雖然對楚峰沒什麼感情,可也並非不樂意和楚紹元、楚江流一起去帶個七歲小男孩回來,只是先與李樂天有了約定,不好失約。
“進宮小心點,別又闖出什麼禍事來。”事已至此,女兒變成了八品刑部官員,還被下旨協助李樂天查案,他也得認了。
“怎麼會,我最近安分着呢。”
“姐,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真的不太可信啊。”
“你不拆臺會死啊!”
用過晚膳之後,楚江雪回了自己的院子,沒有回房間,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裡。
十五已過,月亮開始由盈轉缺,幾顆亮的星星開始顯露模樣。
她在這裡等靳如瑜,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如果他來了,就問問他靳禍怎麼樣了,如果他沒來,那也罷了。
秋天的夜晚還是有些涼的,在外面等了很久,等到昏昏欲睡,楚江雪終於起身回了屋子。看來,靳如瑜是不會來了,看來,靳如瑜是放棄了。
夜裡,楚江雪裹着被子做夢,朦朧中聽到了開門的動靜,於黑暗之中睜開了眼。
像是錯覺一般,一身月白色長衣的男子踏着一地的月光向她走來。
“本王來遲了,不過子時未過,想來勉勉強強來得及吧。”
恍恍惚惚的聲音響起,楚江雪努力睜了睜眼,感覺像是在做夢。
“你不用來也可以,是早是晚也無妨。”靳如瑜做得再多,她也不打算喜歡他。
男子的步子一頓,面色冷了一分,不是平日裡最多的面無表情,他的情緒罕見地顯露在了臉上。
“就當只是本王一個人的堅持,你不配合本王也可以,本王照樣能堅持下去。”靳如瑜向來不缺耐心,也不缺耐力。他想得到的東西,便沒道理得不到。
楚江雪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沒打算下牀迎接這位了不得的十七皇叔。這會兒的她已經徹底醒了。
“錦王殿下自然有這能力,只是擾人清夢這點實在不好,懇請下次不要挑着這種時間點來。”
靳如瑜抿着脣,沒有說話,走過來後,沒有在牀邊坐下,卻是倚着牀邊坐到了地上,背對着楚江雪,一頭墨發因着月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楚江雪意外地挑了挑眉,今天的靳如瑜與往日不同,對她什麼也沒再問,平靜得過頭了。
“今日也是我說完,你就離開嗎?”那個奇怪的約定,靳如瑜幼稚地遵守着,但她只要好好遵守靳如瑜定下的規則,換取一分寧靜也不是什麼難事。
“嗯。”靳如瑜的聲音輕輕的,幾乎微不可聞。
“錦王殿下,我喜歡你。”不包含一絲真情實意的話語,楚江雪說時不覺爲難,但她不知道這聽在靳如瑜的耳裡又會是一種怎麼樣的感受。
她的話音落後,靳如瑜沒有起身,依舊靠着她的牀,那樣坐在地上,身姿慵懶。更是沒再多說一句話。
“錦王殿下,爲何不遵守約定。”沒有等到靳如瑜離開,楚江雪又開口問道。
回答她的依舊是一片沉寂。
楚江雪是見識過靳如瑜和自己耍無賴時的模樣的,難不成這會兒就是在裝聽不見嗎?
“錦王殿下,你要是那麼喜歡這裡,那麼你留下,我換個屋子。”楚江雪起身,也顧不上自己只穿了一身裡衣,便下了牀。
看到靳如瑜的正臉時,便見他雙眸緊閉,眉頭蹙起,似乎已經睡着了。
真不是在裝睡?楚江雪在他的面前蹲下,伸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卻驀然發現,靳如瑜的額頭居然很燙。
藉着月光若是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他潔白如玉的臉透出了兩抹緋紅,這是燒得不輕。
這一回,靳如瑜不是在同她耍無賴,是真的睡過去了。
“你去做什麼了,無端燒得這麼厲害。”楚江雪抓住靳如瑜的肩膀晃了晃,企圖令他醒來。
靳如瑜於朦朦朧朧之中睜開了眼,隱隱看到楚江雪的模樣,身子一歪,倒入了楚江雪的懷裡,眼睛又閉上了。
楚江雪瞬間感覺懷裡像是抱了個暖爐,靳如瑜這次發燒,實在誇張得不行。
“錦王殿下,你先起來,地上涼。”楚江雪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扶靳如瑜,手落到他的腰側時,入手的竟是一片潮溼。
他發燒,不是受了涼,看來是傷口沒處理好,發炎了。
“就你這副樣子,不去找容雋,還跑來找我。來找我也就罷了,受傷都不說一聲。半夜三更漆黑一片的,就算我醫術再高明,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你受傷了吧。”楚江雪低聲抱怨了幾句,將靳如瑜拖到了牀上。
靳如瑜都已經在她的面前了,她總不能見死不救。
楚江雪忙碌了一晚上,第二天,容雋找上門來了,直奔她的院子,推開了她的房門。
彼時她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被子給了靳如瑜,她自己冷得不行。
“王爺——”容雋進門無視了楚江雪的存在,直奔靳如瑜。
楚江雪被容雋的聲音吵醒,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那廂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夜的靳如瑜也醒了,不過一夜時間他的燒便已經褪去了,楚江雪的本事自然不是吹的,又不是什麼絕症,處理起來並不難。
“楚江雪呢?”靳如瑜還未起身,聲音沙啞,沒理會匆匆趕來的容雋,開口道。
雖然昨晚燒得厲害,他也多少還有些印象。楚江雪照料了他一晚上,他都記得。
楚江雪朝着靳如瑜那個方向看過去,便在空中對上了容雋的視線。
容雋依舊像之前一般,對她充滿了惡意,橫豎看她不爽。
“還不過來。”容雋收回目光,冷聲開口道,是對楚江雪說的。
兇她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怎麼不去兇靳如瑜……
楚江雪走過去,擠開了容雋,居高臨下地看着靳如瑜,聲音涼薄地開口:“錦王殿下還有什麼吩咐?若是沒事,便請儘快離開左相府,找個更適合養傷的地方。”
“本王哪兒也不去。”靳如瑜轉過頭,沒有和楚江雪對視,聲音中的沙啞已褪去,恢復了清冷。
“哪兒不去的意思是,準備就這樣賴在我的牀上?”楚江雪拔高了聲音,本來靳如瑜半夜進她閨房已是不妥,如今天亮了還不走,這是把她的閨譽當什麼了。
“嗯。”靳如瑜竟然還點了點頭。
“好,這個院子讓給你。容神醫,既然你來了,照料錦王殿下的事自然要交給你。我會從這個院子搬出去的,錦王殿下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楚江雪開始當着靳如瑜和容雋的面收拾東西,她不是隨口一說,搬個院子而已,左相府雖然不大,能讓換個住的屋子還是有的。
“等一下。”臨楚江雪踏出房間之前,靳如瑜終於開口了。
“錦王殿下還有什麼話想說。”楚江雪手裡抱着一堆東西,回過頭來看向靳如瑜。
“你留下吧。”
“那你呢?”
“本王搬去前天住的地方。”
靳如瑜前天的地方,那也是在左相府,他就是沒有搬離左相府的意思。
好端端的錦王府不住,非要來左相府待着,靳如瑜這廝也太古怪了點。
“王爺傷勢未好,不宜移動。”容雋沒有勸靳如瑜離她家遠點,反倒還跟靳如瑜意見一致。
“那你們就待着吧。”
容雋說得確實有幾分道理,楚江雪本也已經做好了搬走的準備,那便遂了容雋的意。
楚江雪走得乾脆,沒給靳如瑜和容雋攔她的機會。
楚江流住的旁邊的那個院子平日裡都是空的,就之前靳如瑜和靳禍住進去過,這會兒進去就能住。放下東西后,她換上了一身男裝,出門坐上了馬車,朝着李府的方向趕去。
李樂天走出李府大門,翻身上馬,正碰上趕來的楚江雪,兩人便同行朝着皇宮而去。
“楚小姐爲何非要親自插手這件案子,等着我替你查明真相不就好了嗎?還是說並不信任我。”馬蹄聲有一下沒一下地響着,李樂天的馬就走在馬車邊上,他的聲音輕易地便能傳進楚江雪的耳朵裡。
“請稱呼我爲江學。”少年般的聲音帶着正經的意味,從馬車中傳出。
李樂天聽着,總覺得有幾分怪異。楚江雪裝什麼像什麼,要不是他知道她的身份,怎麼也不可能想到這麼個俊朗的小少年就是囂張跋扈的楚家大小姐啊。
“江雪,爲什麼不惜冒犯聖上,也要女扮男裝去當什麼刑部小官?”
“我何時冒犯聖上了,人人都想當官,我當官又有什麼稀奇的。”她聽着李樂天那發音似乎有些怪異,不過也罷,改口便好,別暴露了她的身份就行。
“女子不應該在家中學些女紅,學學彈琴跳舞嗎?”楚江雪當官豈止是稀奇,簡直太稀奇了,李樂天暗自腹誹。
“你怎知我不會彈琴跳舞?”
“就你在我奶奶壽宴上那會兒畫出來的東西,想想也知道女子該會的你都不會。”李樂天默默翻了個白眼,楚江雪那破畫能贏過他堂妹的畫作,他都替楚江雪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