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楊鐸陪林秀蓮用了早膳,就匆匆趕去議事的大殿會見工部,禮部與錦衣衛的一些官員。
修理行宮需要工部與禮部共同參與,而皇上要來四野山狩獵,山裡的防衛需要加強,擅長護衛的錦衣衛也需要參與進來。
晉王先給各部官員分配了任職,商議動工的日期,一番商議下來,大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待到幾項大事都定下來,工部尚書林錦城拿出當年修建四野山行宮時的地圖交給晉王,“殿下,這是當年行宮的設計圖紙,被雪壓壞的幾間殿宇都處於東南方位,下官仔細查了當年修建行宮的檔案,當年因爲木料不足,那幾間殿宇用的木材原不是最好的。”說着從一旁的書吏手中接過一摞子案卷放在晉王手邊。
楊鐸認真看了幾眼行宮的設計圖紙,指着一間偏殿中的一處問道:“這個暗門是做什麼用的?”
林錦城道:“這個暗門是做應急之用,若是遇到意外緊急的情況,方便皇上從此處離開。”
楊鐸略點了下頭,“每間大殿都設計的有暗門嗎?”
林錦城道:“是。”
楊鐸皺眉思索片刻,道:“既然是暗門,就不好讓太多人知道,設計行宮的工匠既然知道,就無法做到完全保密吧?”不光是工匠知道,圖紙上亦明白畫着,工部上下大概也都知道。
林錦城忙笑着解釋道:“是這樣的,暗門的所在雖然知道的人很多,可是暗門出口跟入口的鑰匙卻只有皇上有,所以還是萬無一失的。”
楊鐸略點了下頭,“昨天讓你找的鎖匠可找到了?”
林錦城忙道:“找到了,人在殿外,殿下現在就要召見嗎?”
楊鐸搖頭道:“不用了,讓人留下聽用就是了。”
衆人都猜不透楊鐸爲何對宮殿裡的暗門如此感興趣,大約是覺得新鮮吧,畢竟修整行宮是一件頂沒趣的事情,工程不大,又沒多少油水好撈。
楊鐸收了圖紙,在衆人面上一一掃過,“你們按照方纔議定的,選好工匠,近日可以讓他們過來,待木料一到就可動工了,新殿的選址我還要再斟酌一番。”
衆人都道:“是”
楊鐸臉上神色鬆懈下來,“若是沒有別的事,現在可以散了。”
衆人行完禮,剛要告退,楊鐸忽然振了振衣袖,站起身笑望向一側的崔成仁與杜紫英,“崔大人請留步,今日天氣不錯,帶領弟兄們隨我入山勘測一下四處地形吧。”
崔成仁忙道:“是。”
楊鐸又笑呵呵道:“讓兄弟們把弓箭都帶上,若是碰見了獵物,也正好打幾個回來,晚上咱們烤着下酒吃。”
崔成仁愣了愣,笑着道:“是。”
楊鐸又吩咐一側侍立的張茂林,“把我的弓箭也帶上。”
張茂林領旨去辦。
禮部的幾位官員一邊辭了晉王向殿外走去,一邊彼此面面相覷,心裡腹議紛紛,大約晉王要去勘測地形是假,想要打獵玩纔是真的吧,禮部那位尚書大人是武明照的親信,尋思着晉王此舉似乎有對皇上不敬之嫌,皇上還沒有狩獵,藩王就要先去打獵,很不妥當。不過晉王口口聲聲說要去勘測山中地形,就是向皇帝彈劾他,自己也撈不到啥便宜,當下隱忍不說,尋思着回去要趕緊報告給武明照,怎麼處置還得聽武明照的。
楊鐸與錦衣衛的一衆人騎馬奔入山林,山高林密,追起獵物,不多時已走散了。
楊鐸打馬向山林密處奔去,杜紫英緊隨其後。
到了林中空曠之處,四下無人,楊鐸跳下馬,杜紫英亦跳下馬。杜紫英要給楊鐸行禮,楊鐸止住了他,“你我之間不用這些虛禮,適合練兵的地方我已選好了,你再看看。”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塊羊皮地圖展開了放在馬背上,指着圖中圈出的一處。
杜紫英站在晉王身側,凝神看後面上露出微笑,“殿下選的地方十分妥當,若是不知道的人,必然會以爲殿下也是深諳兵法之人。”
楊鐸亦笑道:“彼此彼此,地方我已選好,人會隨着送木料進山的商隊陸續進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我最多可拖一百日,希望一百日後,你能交給我一支虎狼之師。”
杜紫英道:“一百日的時間緊了點,我盡力。”
楊鐸凝視着杜紫英,“我要的不是盡力,是一定。”
杜紫英亦注視着楊鐸,面上帶着清風朗月般的笑意,“好,我一定不會讓殿下失望。”
楊鐸擡起手握成拳頭,杜紫英亦擡起手,握成拳頭,兩個拳頭碰在一起,兩人眼中都是笑意。
楊鐸收回拳頭,慢慢收起地圖,隨口道:“問你一件事,你們家沒出事前跟林家關係匪淺,你又長王妃幾歲,王妃幼年的一些事你可還記得?”
杜紫英心中巨震,不會是楊鐸對他跟秀蓮有所懷疑?他探詢的目光望向楊鐸,楊鐸目色坦然,杜紫英懸着的心放了下來,所謂疑心生暗鬼,自己是因爲心虛纔會胡思亂想,若是楊鐸真的察覺懷疑,就不會把練兵這麼大的事兒交給自己了。這些念頭在他心裡瞬間就閃過了,他淡淡一笑,道:“幼時我見過王妃幾面,不知殿下要問的是什麼?”
楊鐸瞟了杜紫英一眼,他要問的問題也實在不好出口,思量片刻,換了個方式問道:“我知道你不願意提起林道明,只是我沒見過林道明夫婦,心裡好奇的緊,王妃生的並不像林秀章,莫非是隨了她母親?”
杜紫英不知道楊鐸問這個有何深意,他心裡確實不願提起林道明。他也有六年沒有見過林道明瞭,雖然時隔六年,因爲有血海深仇,所以林道明的長相他還記得很清楚,答道:“王妃生的確實不像他父親。”
楊鐸又是一笑,道:“那就是像她母親了。”
杜紫英在腦海中努力回憶了一下,雖然林夫人他印象不深,可是似乎林秀蓮生的也並不太像她母親,他從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此刻也覺得有些奇怪,搖頭道:“林夫人的長相我記不太清楚了,畢竟當年見的次數也不多,不過我記得林夫人是容長臉,若單論臉型,王妃也不太像她母親。”
楊鐸眼神一滯,有什麼被證實的震驚之色在他眼底閃過。他忙收斂了神色,淡然一笑,翻身上了馬,說道:“我們好久沒一起打過獵了,你日.日在軍中還會練習,我的箭術卻有些丟下了,也不知道今天能否打到獵物。”
杜紫英亦上了馬,淡然一笑,道:“殿下太謙虛了,以前在北海我的箭法可是不如殿下的。”
兩人說笑着,打馬奔入了林中。
(轉)
傍晚時分晉王與那一幫錦衣衛滿載而歸,楊鐸先是面色凝重的吩咐張茂林一件事,兩人談了很久,才換了衣裳重新回到議事大殿上,向在場的所有人笑着說晚上要在議事大殿的院子裡舉行晚宴。
杜紫英急着往偏殿換衣服,路過另外一間偏殿的窗外時看見晉王面色不善的與張茂林耳語着什麼,心頭巨震,疑惑不定。後來聽晉王說要舉行晚宴,尋思大約晉王方纔是在吩咐張茂林籌備晩隱,疑心自己那會只是看花了眼。
在張茂林的安排下,不多時院子裡就燃起了篝火,把獵物烤在火上,一羣人一邊暢飲美酒一邊分食烤肉。因爲晉王高興,所以見者有份,不管是在行宮裡當差的宮人太監,還是入山修整行宮的工匠,就連工部禮部的官員都被拉入其中。
林錦城本就與晉王是站在同一陣列的,雖然那些武人們吃喝的法子不甚文雅,不過好在也不傷大雅,自然願意體驗一下這別開生面的宴會。所以一開始雖然有些不習慣,不過很快就融入其中,自得其樂。
禮部的老尚書上了年紀,雖然是武明照的人,可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早混得溜光水滑八面玲瓏,少不得也湊上去奉承晉王兩句。老尚書都加入了,他底下那些年輕的官員看見這樣熱火朝天的場面,沒了拘束,所以很快就也融了進去,很快就跟工部及錦衣衛那些男兒打成一片。
宴會進行到一半,楊鐸坐在上頭案上,一邊就火烤着,一邊慢慢用刀劃下鮮美的鹿肉吃着,並沒有喝酒,而是留意觀察着席上各人的舉動。
杜紫英自斟自飲,不時有錦衣衛的兄弟們去敬他酒,他都來者不拒,笑着飲盡。只是越喝得多臉上的笑意越淡,居然有點落落寡歡的感覺。篝火掩映下,楊鐸緊緊凝視着他,在北海他們也算相處了兩年,竟然不知道他是如此擅飲。
崔成仁身邊圍着幾個錦衣衛,不知衆人說了什麼,皆撫掌大笑,甚至打翻了案頭的酒碗。
林錦城不知怎麼跟禮部的尚書湊到了一塊,舌燦蓮花,竟然也灌了那位老尚書幾杯酒。
楊鐸看看差不多了,起身敬了衆人一杯,便提前離席了。
楊鐸回到桃花軒,林秀蓮迎了上來,聞見他身上有酒氣,皺眉道:“喝了很多酒嗎?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楊鐸笑挽住她的手,“沒有喝多少,開始的酒被張茂林換成了水,就最後臨走喝了一小杯,身上酒氣大,大約是他們都在喝,薰上的。”
林秀蓮展眉一笑,“沒有喝多就好。”
楊鐸牽着她往屋子裡去,“給你送過來的肉嚐了嗎?好不好吃?”
林秀蓮道:“送來時我偏生已吃過了飯,雖然好吃卻又不敢多吃,怕停食,就只吃了一點。”
楊鐸道:“讓他們煎點山楂陳皮茶備着,又能消食又可解煩膩,我再陪你吃點,咱們也喝一杯。”
林秀蓮忙去吩咐露露準備。
不多時就齊備了,兩人坐在矮榻上,舉起杯子輕輕碰了一下,都一飲而盡,臉上俱有笑意,楊鐸一邊給林秀蓮切着烤肉一邊問林秀蓮日間都做了什麼。
兩人說說笑笑,一邊吃一邊玩,一直鬧到三更天才命人收了杯盤,楊鐸又盯着林秀蓮飲了一大盞山楂陳皮湯,才一起沐浴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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