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卯足了氣力打的一巴掌,到了胤莽這裡其實也並沒有多麼的痛。
他慢吞吞地從榻上起身,居高臨下地睨着仰面躺在榻上的蘇婉容,停了一瞬,他擡手摸了摸自己挨巴掌的半邊臉。
“朕待你這樣好,你便是這般回報朕的?”
男人的嗓音平平,也聽不出是個什麼情緒。可這句話音落下,蘇婉容心中的火氣又不禁蹭蹭地直往上冒。
他待她這樣的好?
這可真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是,他這幾日錦衣玉食的供着。無論是吃的穿的戴的,就是她不開口,也總會有人定時給她搬來。
可這些顯然都不是她想要的。
且不提他是如何不由分說地將她擄來這裡。便是因了她婉拒了做他皇后,他便將她囚禁在寢殿之中整整幾十個日夜。失了自由,也見不得最想見的親人,這與被禁錮在華麗囚籠裡的金絲雀又有何不同?
他自己做出了這些事情,原本應該心知肚明,如何能有臉說自己待她“多麼的好”?
想到此處,方纔打他耳光,心裡產生的那一點點的歉疚和悔意彷彿也頃刻間煙消雲散了。
“你究竟待我如何,你自己心裡清楚。我懶得再和你繼續糾纏下去,你是皇上,如今你想怎樣,那便依照你的心情怎樣吧!”
蘇婉容強制自己冷靜地深吸了一口氣,逐字逐句地道完了這句話以後,勉強從榻上爬了起來。
她已經看透了,自己根本無法和這個男人正常溝通,她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地方,情不自禁地說出或者做出其他覆水難收的事情。剛坐起身,她就一把掀起簾帳,鞋也不穿了,赤着雙足就打算直接下地而去。
而那胤莽根本就沒有領會她的“一番好意”。他不讓她走,長臂一伸就攥住蘇婉容纖細的手腕兒。小臂肌肉微一用力,蘇婉容駭得低低“啊”的一聲,腳下一個趔趄,後臀便重新跌坐回了牀榻。
“在你心中朕是如何待你的,你說給朕聽一聽。”
男人也側坐在榻沿。這個姿勢,蘇婉容幾乎肩並肩與他抵在一塊兒了。
發生了方纔的事情以後,蘇婉容自然更不願意男人靠自己這麼近,於是便忍不住頻頻想要往後挪。可男人抓住她的大掌就如同鋼鐵鑄成的一般,根本撼動不得。她掙了掙,掙不開,男人攥住她的力道反而愈緊。
“鬆開!”
空出來的右手試圖扳動他禁錮着自己的粗硬大掌,她擡起一雙美眸,口中斥道:“你到底還想如何?你鬆開我。”
男人仿若未聞。他微微眯起了眼,徑自重複了一遍方纔的話:“在你心中朕是如何對待你的,你說給朕聽,朕今日便放過你。”
蘇婉容實在不知道他爲何偏生要執着在這個問題上面。
她是如何看待他的?
這完全不需要她點明瞭,根本就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她顧及着他的身份,不想把話說得直白難聽。誰知道此人得寸進尺,莫不是還要叫她違心地高歌他宅心仁厚,對她照拂有佳不成?
今夜與這個男人糾纏了這麼許久,早已是身心力竭。蘇婉容自己的脾氣也早被逼上了一個臨界點。
蘇婉容冷笑,不是想要知道她心底是如何看待他的嗎?既然他問了,她也沒必要隱瞞什麼,如實告訴他就是。
“實不敢欺瞞陛下,陛下在我心中的形象並算不得高大正派的。”
她仰面對上男人的雙眸,扯脣便露出了一個極嘲弄的笑容。
“從前陛下身在險境,縮頭縮尾躲在我父親府上,今朝得了權勢,翻身了,了不得了,依舊耍着一些上不來臺面的卑鄙手段,濫用職權,反過來欺凌如我這般弱小的婦道人家。但凡是有點廉恥良知的人,如何都做不出諸如這般的事情來的。”
小姑娘罵人極有水準,字裡行間透露着顯而易見的鄙夷譏諷,一番話下來,卻是一個髒字也不帶。
蘇婉容自認爲她這一席話字字在理,沒有半分誇大其詞的意思。而那胤莽聽罷蘇婉容的一番指控,臉色霎時間黑了下來,蹙起濃眉,面上竟然可笑地帶着幾分不解。
“便是朕對待旁的人手段算不得光明磊落,可對待你時,何時以權勢欺壓你了?朕讓你做朕的皇后,做這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這還算待你不好?”
聽了胤莽理所當然的這麼一句話,蘇婉容愈發覺着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觸,甚至感到有些無力。
這個男人從頭至尾彷彿根本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目無一切。他完全聽不懂旁人的意思,或者說是根本就不曾在意過,關注過其他人的心情。
“我根本就不願做你的皇后,前次同你講的那些話你都聽不懂嗎?我不想嫁給任何皇親國戚,是你太擡舉我,我也沒那個富貴命。你說你待我好,你將我囚禁在這裡,與那地牢裡的犯人有何不同?非但如此,你百般逼我,迫我,損我名節,這樣也能算是待我好?我就是再怎麼自欺欺人,也無法說服自己對你做出來的事情‘感恩戴德’!”
蘇婉容越說,心裡鬱氣愈重。說到最後攥得緊緊的雙拳幾乎都開始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