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什麼跑,朕話都還沒說完。”
男人盤腿坐在地上,蘇婉容這一跌倒,人就直接坐回了他的大腿上。與方纔書案後面相似的姿勢,眼下貼得更近,便愈發讓人覺得羞恥了。她不安地扭掙身子,別開頭硬聲道: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分明就不是真心誠意想要接我爹爹上山。你以爲我不曉得,你就是想找我難堪。你我孤男寡女,大半夜的同榻而眠……”
“你這可不就是又誤會朕了?”
對付她這一點花拳繡腿,胤莽一向遊刃有餘。握着掌心滑溜的嫩手慢悠悠地捏。他瞥了眼懷中緊抿着脣瓣生着氣的小姑娘,口中逗弄地笑:
“朕從前是一直惦記着你這身子,可朕如今也想明白了,朕再如何飢渴,榻上對着一不解風情的木頭,也是自找沒趣。更何況了,替朕看診的御醫昨日剛同朕說,朕手臂上的傷,傷及了筋脈,須得好生調養,這個月都不宜行房。”
御醫確實說了類似的話,但最後一句卻是他自己給加上的。他沒有告訴蘇婉容,即便是御醫這般親口叮囑過了,放在平日,他也不會去聽。且不提早年前的那番非常人能承受的經歷,領兵在外征戰多年,他什麼樣的傷沒受過?
記得當時與太子軍一戰,有一垂死的敵兵,都已經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趁他鬆了防備,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迴光返照一般猛地躍起,拔劍刀起的瞬間,染血的利刃破膛而出。
那名敵兵最後自然是死於他的劍下。軍醫當夜處理他的傷口時,大驚失色,稱那劍鋒倘若再偏一點,他一條命就丟戰場上了。可他本人卻絲毫沒放心上,撒上藥酒簡單包紮以後,次日隨大軍直接殺向太子主營。
戰場上的腥風血雨,小姑娘如何也不會懂的。眼下胳膊上這傷,之於胤莽其實根本無足輕重。御醫們一驚一乍,他嫌聒噪,可爲了給小姑娘充足的時間好好適應,他決定勉爲其難地遵從一次醫囑。
他若是不提,蘇婉容都快忘記男人身上不僅帶着傷,還染了風寒。
此時想起,就見男人瞧上去還是生龍活虎的模樣,畢竟攥住她的一雙手鐵鉗似的根本不像是生了病。可面頰上的酡紅卻騙不了人。
她沉默了一會兒,皺眉道:“你身上帶着風寒,原本就是傳染人的病症,你非要同我一道,不就把病氣全過我身上了。”
那男人竟是一臉的不以爲意,卻聽他樂呵呵地道:“你過了朕的病氣,朕身子骨卻比你強壯,自然會比你先幾日痊癒。到時候換朕來親自伺候你,那豈不是更好?”
其實這個男人是九五至尊,但凡在這長安,他執意想做什麼,根本無需問詢她的意見。即便她現下開口拒絕了他,他若是一心想讓她留在這裡,大有更多的法子迫她就範。
時至今日,倘若說她徹底接納了這個男人,絕不可能。但蘇婉容漸漸地開始意識到,重生一世,這個男人不由分說地闖入她的生活,那麼蠻橫,那麼不講道理,可確確實實已經將她原本的計劃通通攪爛。
這個男人在她身上佔去的便宜蘇婉容已經數不過來了,現在自當以父親爲重,此時拘在這裡,倒顯得她矯情了。
胤莽察覺到蘇婉容面上的猶豫,心下一喜,忙再接再厲地誘哄道:“你答應了朕,你絕不吃虧。朕同你保證,明日,最遲後日,朕便派人接你父親過來同你團聚。不僅如此,過段時日,外面風聲過了,朕還容許你回太傅府住上兩日,你看如何?”
蘇婉容聽了這句,卻是立刻擡起了頭:“此言當真?”
話音落下,胤莽便曉得她這是心動了。心中自然十分高興,可面上端着不顯。他乾咳了一聲,正色道:“朕是皇帝,一言九鼎,豈會誑騙同你這般的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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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父親的情緒太過強烈,當日蘇婉容沉默了良久,對男人提出的那個看似“合理”的要求,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時間遠比她想象中流逝的快,一晃她就搬進晉元帝的廣陽殿,住了整整兩日。
她原本以爲,以那個男人平素急色的性子,即便是得了他所謂的保證,入了夜依舊少不得一番動手動腳藉機揩油。可破天荒的,這兩天那男人老實得出了奇,每日批好了公文,吹燈上榻以後,雖說還是會親她的嘴,但真的就只是親親。
他這般反常的表現,蘇婉容以爲,很是古怪。
到了最後,她將他這幾日令人意外的舉措,歸因爲他身上的傷確實十分嚴重,這纔不得已換來幾日的老實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