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這道指令來的毫無徵兆,嗓音頗爲急促嚴厲,讓在場的人不禁一愣。
可是這裡不是別處,這兒可是皇宮內院呢。御花園裡修砌的觀賞橋哪能說塌就塌了呢。
倚翠和煙晴面面相覷,心中都很狐疑。偏偏皇后娘娘一臉肅色。瞧看起來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
吩咐既然是皇后娘娘下的,她們這些做丫頭的自然是隻能照着做的。
豈料尚未朝前邁上兩步,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耳畔忽然傳來“撕拉”彷彿木板破裂的聲響,隨後就是一聲驚呼。
“噗咚”一聲,方纔好端端走在梨木橋上的人,就這麼愣生生墜落到了河裡。
周圍亂成一團。
好在蘇婉容早便預料到了這個,吩咐從旁的人該救人的救人,該請太醫的請太醫。場面總算是穩定下來。
然而呢,蘇婉容有條不紊地指揮着這些的時候,方纔被喚來碧波湖賞景的那一幫官太太們都從旁看着呢。
小公主的滿月禮,辦的好好的,御花園的橋竟忽然塌了,又有人墜入了水中。這都是些平時裡養在深閨內院的女人,哪裡見識過這些呢。都是提着嗓子受驚地在那看着呢。
相反的,皇后娘娘也是一女人家,生的嬌皮嫩肉的,遇上了這樣的事兒,卻是一副臨危不亂,鎮定自若的神色。
官太太們暗暗心驚的同時,內心裡也對這位看似嬌美柔弱的皇后升起了一絲敬意。想着到底是貴爲皇后娘娘,與尋常的婦道人家不同,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物。
而就在這麼一羣官太太中,有一個人也是驚愕不已。不單單是驚愕,面色甚至刷的一下就白了,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蘇婉容那邊,久久無法回神。
那個人就是蘇適雯。
卻說方纔在御花園門口的時候,蘇適雯着實被氣的不行。
先是因一半大的奶娃在這些官太太面前,丟了臉子。那個蘇婉容教女無方,卻是丁點面子也不給她的。
也是氣極了,捏着蘇婉容好容易生了,也只是個女娃的事兒,好一番說道。盼就盼着戳一戳蘇婉容的痛處,爲自己出一口氣。
誰知道氣沒出上半口,卻是丟盡了顏面。那幫子官太太們上輩子衆星捧月一般地圍繞着她,說她這個好,那個好的。
今日看見她受了憋屈,人又去了哪裡?跟屁蟲似的黏在那蘇婉容身邊,親親熱熱的樣子,真是沒得半點骨氣!
當下心裡愈發難受,想着重生了這一世怎麼能這樣呢?明明她纔是榮華富貴,未來一片坦途的人。如今不過出席個宮宴,次次受盡了憋屈。
反倒是那個庶房出的,天生就低她一等的婉姐兒,竟是越過越好。即便只給皇帝生了個女娃,仍舊是萬千疼寵集其一身的。
方纔蘇婉容邀女賓去碧波湖觀景,蘇適雯原本是不想去的。
可是其他的官太太們都笑容滿面地過去了,她若是不跟着去,豈不就成了那唯一落單的人?
於是也只能陰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地跟在最後面。
蘇婉容和官太太們有說有笑地交談間,蘇適雯咬着嘴脣站在那裡,橫豎都不是滋味兒。現如今只盼着滿月禮快點結束,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誰曾想呢,竟讓她瞧見了這麼一幕。
碧波湖的觀賞橋塌了,
這一陣實在不算小的動靜,總算是讓蘇適雯想起了一些什麼來。
是了,就是這一座橋。
上輩子也曾塌過一次,可是那個時候,溺水的人並非什麼宮女,而是還是齊王妃的蘇婉容。
這個時候的蘇適雯已經隱隱意識到些許不尋常。
眯起眼睛,仔細思忖了半晌,總算是摸清楚了不尋常之所在。
爲什麼蘇婉容會表現得這般冷靜自若?
而且若是她沒有聽說,在橋崩塌之前,蘇婉容就下達了命令,讓她身邊的小丫鬟前去救人了。
這委實太不正常,就彷彿蘇婉容早已預料到觀賞橋即將崩塌一般。
又結合着兩世的種種,以及這輩子蘇婉容彷彿徹頭徹尾換了一個人,性情大變,種種不尋常的舉動。
一個荒唐,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念頭在蘇適雯腦海裡形成。
蘇適雯睜大了雙眼死死地盯着,不遠處那個容貌嬌美,笑容清淺的女子,頭皮發麻。
不是吧,
不可能是的。
莫非蘇婉容也是重生而來,她也帶着前世的記憶我,所以早就預料到了那個宮女即將墜湖?
可是似乎也並非決然不可能。
畢竟重生一世,這般天方夜譚的事情,確確實實發生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都能夠重生了,爲什麼蘇婉容卻不可以?
如此一想,彷彿過去種種解釋不通的事情都逐漸有了解釋。
譬如說,爲什麼這輩子的蘇婉容沒有對那齊王一見傾心。譬如說蘇婉容這幾年間對她這個二姐的百般提防。又譬如說……蘇婉容這輩子如何能順利坐到如今的這個位置上……
越想,越覺得有一種錐心的涼意彷彿頃刻間襲遍全身,蘇適雯的面色一下子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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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容並不知道當時的蘇適雯心裡在想什麼,也沒有意識到自己不經意的一道吩咐,一個舉動,已經讓有心的人發現了端倪。
觀賞橋崩塌以後,好在她反應及時,指揮起底下的人也十分冷靜。溺水的宮女被救了起來,馬上又有侍衛們上前維持秩序。
因了這一場事故,湖是賞不成了。這麼一鬧騰,恰好時辰也不早了,蘇婉容便帶着浩浩蕩蕩的這一羣女眷,往前廳用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