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容確診出中毒跡象以後,鳳儀宮裡裡外外都仔細檢查了一遍,包括寢殿裡用的,每日送來的吃食尤爲注意。
除了侍奉在蘇婉容左右,知根知底的倚翠煙晴幾個貼身丫頭,其餘往日裡頻繁出入的宮人,也徹頭徹尾更換了一批。
儘管已經在御醫那裡確認過了,蘇婉容中的這種毒,毒性極爲古怪,在中毒者體內有潛伏性,卻不會輕易感染至旁人身上。是以即便是蘇婉容現如今毒性尚未完全清除,這個時候繼續給惜兒哺乳,大抵也不會影響惜兒的健康。
可是事關自己的女兒,凡事都得百般小心。得了御醫的準話,便是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蘇婉容也不敢冒險。
顧不得惜兒挑剔。饒是女兒再怎麼依賴母乳,在這種情況之下,蘇婉容不會慣着她的小脾氣,這段時日爲了安全起見,總歸是要叫奶孃來喂的。
皇宮內院到底和普通的大戶宅邸不同。一如宮廷深似海,這幾個字,蘇婉容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地體會出一些滋味來。
貴爲母儀天下的皇后,身在高處,有些端莊體面的架子,在特殊的場合,委實是不得不端出來撐場面的。其餘的時候,尤其是對待自己寢宮的人,自詡從不苛待,就連月祿什麼的,自打她封后一來,也足足提高了一成。
胤莽與旁的皇帝不同,不曾廣納嬪妃。如今這偌大的後宮裡,只有她一個女主子,也不存在什麼爭風吃醋,勾心鬥角的髒污事情。
所以究竟是誰盯上了她,試圖以這等惡毒的手段,禍害於她?
蘇婉容實在想了很久。
不是沒有懷疑過蘇適雯,前世的那莫名的仇和怨,以及這輩子自己這截然不同的一生,那蘇適雯素來善妒,怕是還認爲是自己爭搶了屬於她的榮華富貴,心裡面不知道如何咒着自己呢。
若說蘇婉容第一刻想到的人,最有動機禍害她的人無疑便是那蘇適雯了。可是仔細想想,那蘇適雯或許有那個心,卻實在是沒那個機會的。
她中的是慢性毒,依照御醫先前給出的診斷來看,她中毒已經有段時日了。這一世的蘇適雯確實嫁給蕭右相做妾室的,平時刻意防着,自然也不會經常走動。蘇適雯沒有那個機會對她下手。
即使已經服用了太醫院專門調配出來的藥方,估摸着再堅持用上個十天半個月的,毒性也該清乾淨了。但這些天,蘇婉容卻依舊憂心於此事。
一方面原因是那幕後之人遲遲未能揪出,總歸是有些心神不定。至於另外一方面……
牙齦出血,頭暈噁心,食慾不振……
這些個中毒的症狀,現在想來竟是如此似曾相識。
仔細回想,似乎上輩子她身體逐漸變差那一陣,也有過相似的跡象。當時她就隔三差五染一次風寒,各種小病更是頻頻不斷。
那個時候她在齊王府裡無依無靠的,已是備受冷落,舉步維艱,做婆婆的又苛扣她的月例。頂着堂堂齊王妃的名號,私底下日子其實過的連大戶婢子都不如。
維持生計已是困難,哪裡尋得到什麼靠譜的大夫爲自己把脈診病?只以爲是心思重了,睡不好吃不好,這才操勞垮了身子,哪裡想到其實背後已經有人盯上了她,存了那些禍害人的心思了呢。
若是前世她毫無所察,染上的那個導致她最後慘死的毒,與這輩子目下沾染上的有何聯繫。
再有甚者,若是這兩輩子對她下毒的,其實便是同一個人……
蘇婉容現在想來,背脊便是一陣發涼,內心裡盡是後怕。
不管是揪出上輩子害她慘死的元兇也好,查明這輩子企圖禍害她的惡人,以絕後患也罷。
無論如何,此事是一定要查個清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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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容這幾日心事重重的,胤莽卻也沒好到哪兒去。
嬌妻被奸人所害,但凡是個男人都忍不了的,更莫要提中毒的人是蘇婉容。
一連幾天胤莽的臉色都不太好,上朝的時候少不得把火氣遷怒在臣子身上,惹得這幫子朝臣這些天戰戰兢兢的,覲言時也是幾番仔細措辭,生怕說錯了半句話,觸怒龍顏,不甚就要掉腦袋。
傍晚回去鳳儀宮,曉得蘇婉容怕苦,便是要親自盯着她把湯藥盡數喝下了纔好放心。
但凡閒下來的時候,總是要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的。早朝時若是沒有大事,便是提前下朝。索性也不去御書房了,甚至把奏摺直接帶去了鳳儀宮,彷彿只有時時刻刻看着她,才能確保她安然無恙。
再到後來,看着她面色逐漸變得紅潤,御醫過來診脈時,說是餘毒已經清的差不多了,胤莽這陰霾了近半月的面色總是緩和了一些。
夫妻倆這般形影不離的日子維持並沒有多久,胤莽再如何寵妻,他畢竟身爲帝王。也就是蘇婉容身子骨日益好轉之際,他又開始忙碌起來了。
清晨天還沒完全亮,蘇婉容半夢半醒間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下意識翻了個身,手一探,身側卻是空落落的。
胤莽剛剛披上外袍,轉過身來的時候,就見榻上那小女人眼神迷茫地坐了起來,烏黑松軟的秀髮披散,剛剛睡醒的小臉兒白裡透粉。眸底彷彿蒙着一層霧氣似的,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心好似一下子軟了一個角,胤莽走上前,俯身親了親她熱乎乎的臉頰,啞聲哄道:“朕已經儘量輕些了,還是吵醒你了?再睡一會兒,時辰還早。”
蘇婉容卻不聽的,慢吞吞從榻上起來,趿了雙寢宮裡穿的軟底鞋,便熟練地幫着男人整理起衣帶。
有些事情,便是熟能生巧的一個過程。
嫁給這個男人以前,蘇婉容從未想過自己有天會習慣於每日替一個男人更衣繫帶,甚至是心甘情願做這件事的,男人寵她,疼她,有些作爲妻子應該做的分內事,她也願意做好。
替他繫好了腰帶,又整了整衣襟,仔細打量一番,確認男人的儀表無礙,瞧看過去精神抖擻了。這才滿意地踮起腳尖,勾着男人的脖頸,脣瓣依戀地蹭了蹭他的嘴角。
她軟軟地靠在他的身上,嬌聲說道:“處理好了政務就早些回來,我晚上等你一道兒用膳。”
許是這段時日他陪她久了,近來她似乎格外黏他。
胤莽素來禁不住她的撩撥,她嬌軟的身軀纔剛剛靠過來,他單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薄脣直接封住她的小嘴兒便用力親吻起來,另一隻手托住她小巧圓潤的臀,毫不費力地將人豎着託抱起來。
“唔——”
那雙大掌像是帶着火似的,所到之處,弄得她喘息吁吁,雙眼迷濛氳着水霧。被親得透不過氣來的時候,身上徒然一重……他高大健碩的身軀壓了上來,不知怎的兩個人又雙雙滾回了榻上……
“別……你還要上朝,你的那幫子臣子們還在外頭等着你呢……”
胤莽喘息也重,聽見她嬌嬌軟軟的聲兒,黑眸沉沉。他動作微頓,額頭抵着她的,嗓音暗啞地說:“不去了,今日朕留在這裡,陪你可好?”
他可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一言一行關乎着江山社稷。哪能爲了她一個婦道人家,說不上朝,就不上朝了……
蘇婉容心裡嘀咕,看着男人這急色的勁兒,察覺到他的變化,一邊心裡面甜絲絲的,一邊也是臉熱。
都已經老夫老妻了,男人對她熱情不減,還是這般迷她。
時間久了,她自然有些罪惡的,總覺得自己跟那禍亂朝綱的妖姬似的,禍害着男人不去早朝……
“好了,別鬧了。你再這樣,晚上回來我便不理你了。”
小女人臉頰酡紅,彷彿說着一些威脅人的話,可是嗓音軟綿綿的勾人,實際根本起不到任何威懾力的。
若是放在旁的時候,他自是要壓着那嬌豔欲滴的小脣兒,狠狠欺負一番的。但他到底不是沉迷美色的昏君,望着她緋紅的一張小臉,終是最後用力地親了一口,這才喘着粗氣啞聲說道:“那朕便走了。”
“快走,快走。”
蘇婉容紅着臉頰,趕緊配合着點頭。見他依舊一動不動,穩如泰山一般地壓着自己,怕他真的遲了早朝,便伸手推着他繼續催促:“你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