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發展爲更激烈的爭端,鄭舒南把程安妮帶出了醫院。
天氣晴朗,但在醫院這個地方,永遠是叫人壓抑的。
她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臉上五道手指印清晰可見,看得鄭舒南怪心疼的。
之前他是知道王文君會對安妮有意見,但沒想到情緒這麼激動,當衆就扇了她一耳光,安妮實在是太可憐了。
“你……還疼嗎?”鄭舒南皺眉。“我讓護士幫你擦點藥?”
她搖搖頭,心已痛得麻木,身體的疼痛便感覺不到了。
她淚眼婆娑地望着他。“他怎麼樣了?請你告訴我實話。”
“我問過醫生,還好那一刀是刺進肩胛,沒有傷到筋骨,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另外頭痛、胃痛那些都是老毛病了。”
他就連說都說得不輕鬆。
光是胃痛那麼嚴重就足夠要人命,更何況是一起……太慘了。
程安妮又拼命掉淚珠子。
他的痛苦都是她導致的,王文君說的沒錯,都是她的錯,她是個罪人。
“你也別太擔心,那傢伙當過兵,身體強壯的很,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回來,別難過了,嗯?我先送你回家?”
她搖搖頭。“我不回去,我要在這陪他。”
“可他媽……”
“我就在這裡,我不進去。”
“你這又是何苦呢?就算你站在這也幫不上忙,他知道會心疼的。先回去好不好?”
鄭舒南好勸歹勸,但程安妮就是執意要留下,他只能先離開了。
……
藥效黃昏才過,陸禹森醒了,第一反應就是找程安妮。
“還有沒有哪裡痛?我叫醫生?”王文君焦急地問着,哭了一天,她兩隻眼睛也是腫的。
“安妮怎麼樣了?”
陸禹森臉色慘白,還很虛弱,但眼神很執着。
“她怎麼樣了?”
王文君一陣揪心的疼,避開了這個問題。“口渴不渴?我幫你倒水。”
“她沒事吧?告訴我!”
“你自己都傷成這樣還管她?她是沒事,但你快被她害死了!”王文君痛心疾首,“你爲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嗎?”
“她沒事?”
“你豁出命保護她,她能有什麼事?”
陸禹森這才鬆了口氣。
“那她在哪?”
“我怎麼知道?別再問她了!你還嫌被她還得不夠慘?”
“不是她害的。”
“怎麼不是?”王文君非常憤怒,情緒激動。“她是沒親自動手,但如果不是她被那些人抓住,你會受傷?你真是瘋了,往自己身上倒汽油,還搶打火機,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在搶的時候燒着了你怎麼辦?那一身的汽油,瞬間就能把你活活燒死。”
王文君現在想來都怕得要命。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有沒有考慮過小慈?你死了叫我們怎麼辦?”
她哭了起來。
陸禹森沉默。
當時那樣的情況,根本容不得他多想,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救回她,哪怕拿自己的命去換。
“對不起,媽……”
“別說對不起,你要是不想對不起我,就不該隨隨便便冒險……她的命重要,難道我和小慈的命就不重要了嗎?你死了我們也活不下去了。”
慘白的嘴脣喃喃。“我愛她,我沒辦法不管她。就算一千次一萬次遇到那樣的情況,我依然會毫不猶豫地那樣做。”
王文君泣不成聲。
……
程安妮站在醫院門口,望着陸禹森病房的窗子,從下午站到晚上,雙腿已經累得沒有任何知覺。
她仰着頭,眼巴巴地望着,渴望能看他一眼。
唐澤出差回來聽到這個消息,立刻趕到醫院,剛一下車就看到她站在那。
“安妮,你怎麼站在這?”
“天,你站了多久,你全身都凍僵了。”
唐澤忙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
望了眼窗子的方向,陸禹森一定在裡面吧?
“爲什麼不進去找他?外面太冷了,進去吧。”
她苦笑,搖搖頭。
“王文君在裡面?”
她抿脣。
“你臉上的傷是不是她打的?該死——”唐澤怒不可竭,就要抓着她往裡面走。
但程安妮按住了他的手。“我不想進去,我就在這陪着他。”
“你想把自己活活冷死嗎?王文君也太不是人了吧,怎麼能這麼對你?”
“她沒錯,錯的是我,是我害他受傷……”眼淚滑落,她自責得要命。“都是我……”
“你怎麼能這麼說?意外的事情誰也不想發生,陸禹森救你是他心甘情願,不是你害的,那個老妖婆怎麼能把賬算到你頭上?我們上去找她說清楚。或者……我把她引開,你進去看他一眼?”
“我不去……”她哽咽着,“我不想再讓他爲難。”
“那你就先回家,站在這你真的會冷死的,你也不想他擔心吧?嗯?”
“我不走。”
唐澤見勸不動她,嘆了口氣,只能退了一步。“那你坐在我車裡等,在車裡也能看到他房間的窗子,好不好?”
他勸了半天才把她勸進車裡,開了暖氣。
他的外套罩在她身上,只露出了她的臉,就那麼癡癡地望着房間,像一塊望夫石。
“你餓不餓?我去買點吃的?”
她搖頭。
“那總渴了吧?喝口水先,好不好?”
他旋開一瓶水,遞給她。
唐澤惱了。“那個老妖婆究竟給你下了什麼毒,你怎麼又變回自虐模式了?那天在酒店發燒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那時候我以爲……我以爲我們結束了,可我真的好捨不得他……我……心好痛……我不想離開他……可是,我留下只會害了他……都是我導致的,是我的錯。”
“放屁,都是那個老妖婆的錯。她就只看到你離婚,怎麼看不到你是個多好的女人?是她太過分了。你別被她的話影響,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我跟你說,她越是要打壓你,你就越和她對抗到底,把陸禹森給搶回來,聽到沒有?”
唐澤說了很多的話開導她,後半夜太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而程安妮一直望着那個窗口。
天亮的時候,她做了一個痛心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