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房間裡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躺在病牀上的人受到光線的刺激,緊閉的眼皮慢慢睜開,視野中是一片蒼白。
唐西月輕微的轉動了一下腦袋,視線直接落入一個深邃平寂的目光中。
“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何欽原眼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色,他發出的聲音很輕,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驚擾了病牀上的人。
剛醒過來的唐西月,思維還很緩慢,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僵硬的轉動了幾下,直勾勾盯住了坐在牀沿的男人。
隨後,輕輕地眨了眨眼睛,過了好大一會兒,都沒有要開口的跡象。
何欽原的神色開始出現了一抹慌張,昨天唐西月被送到醫院時,醫生說她頭上的傷不輕,具體什麼情況還要等到人醒來才能確定。
唐西月投到他身上的目光,平靜的看不出有一絲波瀾,同時也平靜的令何欽原止不住的發慌。
他神色一緊,心裡咯噔一下,猛地沉到了最底端。
然後,匆忙的從牀邊起身,邁開步子往外走。
在他還沒來得及離開之前,搭在身側的手突然被抓住,溫熱柔阮的觸感順着皮膚傳遞開來。
他神色緊張的看向唐西月,企圖從她沉寂蒼白的面容上,發現些什麼。
兩個人不發一聲,互相沉默着看向彼此。
就在何欽原接受不了她這樣陌生的目光,想要開口叫醫生時,唐西月突然扯動嘴角,驀地露出一個慘白的笑。
隨後,一道乾澀嘶啞的聲音從女人嘴裡傳出來:“我想喝水。”
何欽原眼底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光亮,他急忙轉過身倒了一杯水,回到病牀邊,喂唐西月喝下。
“還喝嗎?”
唐西月搖搖頭,伸手推開他還放在自己嘴邊的水杯,慢慢的起身靠座到牀邊。
她頭部和脖子上的傷都已經被完好的處理了,可是,眼下看起來,白色的紗布之下依舊滲透着一道鮮紅的血色,驚心動魄。
唐西月身上的每一道傷口,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提醒着何欽原,他錯過了那每一通電話,是有多麼的罪大惡極。
如果不是墨仲衡及時趕到廢舊的倉庫把人救出來,何欽原根本無法想象,發瘋的樑宗仁會對唐西月再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昨天綁架你的人,是樑宗仁。”
何欽原坐在距離唐西月很近的地方,沉沉開口。
唐西月臉色染上一抹驚詫,慢慢轉動着脖子,將目光直接鎖到何欽原身上。
怎麼可能是樑清思的父親?
她所有的疑惑都表現在了臉上,這樣直白的注視令何欽原心裡產生一絲滯悶。
或許,是時候該告訴她以前發生過的事了。
“還記得你八歲那年,從海里救起過一個男孩嗎?”
何欽原垂下眼皮,掃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唐西月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隨後神色猶疑的擡眸看向何欽原。
她是被人打到了頭部,可是她沒有失憶,她的記憶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偏差。
何欽原爲什麼會知道她小時候的事?
“還是沒想起來?”何欽原有些自嘲的低笑一聲,“那個人就是我。”
他眸光微動,視線落在虛空之中,慢慢回憶起當年的整個事件。
“那天,原本是在海上參加與我母親交好的一個朋友的生日宴。樑宗仁的妻子剛好在那艘遊艇上打臨工,那些年何家爲了商業發展,得罪了不少人,招來了很多記恨。”
“有人想要對付何家,把主意打到我頭上,利用樑宗仁的妻子給我送了一份帶有致幻劑的食物。”
“結果,他們得逞了,我掉下了海,這件事直接牽連到樑宗仁的妻子,她被丟進海里,當場喪命。而我,卻被你救了,活得好好的。”
何欽原沉穩喑啞的聲音,緩緩的從他嘴中流淌出來,宛如大提琴的聲音一樣低沉。
而唐西月早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場變化劈的外焦裡嫩。
她確實記得自己小時候經常跟着鎮上的老漁夫出海打漁,其中有一次,她在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一個漂浮在海上的男孩。
只是,後來,男孩的家裡人來接走他,從那之後,這麼多年裡,兩個人便再也沒有聯繫過。
唐西月怎麼也想不到,她一直在尋找的人,就是這些天與她朝夕相處,近在咫尺的何欽原。
她的思緒一時亂糟糟的,既有驚訝,也有驚喜,混亂的交織在一起,堵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恍恍惚惚聽着何欽原繼續剖析這次的事件,對她做出解釋。
“樑宗仁對當年的事懷恨在心,幾年來一直在伺機報復。”
“他犯了綁架罪被逮捕,會送到監獄。”
……
話說到這裡,關於綁架事件的真相唐西月已經一清二楚。
只是,她卻似乎更加的在意,這件事背後,牽扯出來的那十多年前的故事。
半晌的沉默過後,她才消化了何欽原就是當年那個男孩的事實,緊接着,就問出了她當前最在意的問題。
“那你是怎麼確定了我的身份?”
何欽原淡淡笑着賣關子,也不做出明確的回答,他只是說:“等回家了,給你看個東西。”
於是,從這一天起,唐西月好奇了整整三日。
這份好奇心,一直持續到她出院,回到家的這一晚,何欽原從她的臥室裡取出一個精緻的盒子。
紅色絲絨綢緞所製成的精美盒子裡,靜靜躺着一串泛着幽幽銀色光暈的項鍊。
細長的鏈子上,串着一枚小巧精緻的銀瑟戒指。
“拿出來看看。”
何欽原輕聲提醒她。
唐西月伸手取出項鍊,放在眼前仔細的觀看。
這一看,她總算是明白了。
項鍊上的戒指,是當年她救起何欽原之後,何家派人來尋,在接走何欽原時,留下了一件這樣的信物。
可,不知道這個信物,什麼時候又回到了何欽原手裡,還被他藏的這麼深。
她滿腹狐疑,他卻笑意沉沉的拿走她手中的項鍊,將戒指取下來,套到唐西月纖細的手指上。
“只有何家兒媳婦才能戴的祖傳戒指,你戴上它,就再也走不了了。”
唐西月盯着自己手上閃爍着銀色光澤的戒指,在夜色裡,很閃亮。
十七年前,那一眼的遇見,就註定讓溫暖撞了滿懷。
她目光靈動的看向身邊的男人,輕輕拉住他的大手。
這輩子,被他套牢,她願意。
(本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