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天,韓述果然請媒人登門提親,齊靖爲難了一回,也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等到兩家下小訂的時候,建元帝眼見外甥要娶親了,一時高興賞下不少好東西,同時,又叫內務府的人整裝平陽公主府,準備給韓述成親。
平陽公主府早好幾年就建好了的,就在皇城邊上不遠處,是早先丁相的宅子,後頭丁相被凌遲之後建元帝收回來,原先想建個花園子,後頭想着韓述左右是要出宮建府的,又想到底是平陽公主的嗣子,以後平陽公主還得他每年燒香祭祀,便將這偌大的,建的富麗堂煌的宅子修整了一下,專等着以後給韓述住。
內務府的官員知道韓述如何得寵,又聽說韓述要娶的是齊相的姑娘,皇后的侄女,自然更加盡心盡力,直將那座府邸修整的越發如天宮一般好看。
等着修整好了時已入冬,建元帝召齊靖入宮商量了妞妞和韓述的婚期,決定在明年春天就給兩人成親。
隨後,齊靖回府開始給妞妞準備嫁妝。
因着雲瑤身體越發不好,齊靖也不敢勞動她,竟是請了齊寶瓶和齊銅鎖兩人幫忙,每天齊寶瓶和齊銅鎖吃過早飯便到齊家指點康錦瑟怎麼打理,嫁妝都要準備些什麼,康錦瑟也聰明,不過十來天的功夫就學的差不多了,雲瑤眼瞧着她上了手,這才放下心來。
這一冬,雲瑤又病了幾回,康錦瑟和齊嵐兩人除去管家便在她跟前端茶倒水,煎藥煮湯的伺侯着,倒是難得的孝順,雲瑤見姑嫂二人行事有商有量,齊嵐不拿小姑子的架子,康錦瑟也不避諱齊嵐,竟是和和氣氣的一句嘴都不拌,心裡只覺得妥貼高興。
這一日,康錦瑟服侍雲瑤睡下,悄悄離了屋子,回屋裡才歇下,齊嶽就從外頭回來,他手裡拿了一支老山參給康錦瑟瞧:“你瞧,這是我才託人從北樑那邊山裡採的五百年的老山參,有了這參入藥,娘肯定能好的。”
康錦瑟想及雲瑤那已經虛弱之極的身體,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是對着齊嶽卻還是笑道:“等明兒就請太醫將這參做成藥丸子給娘服用,娘是早年間損了元氣,這參想來是能補上的。”
齊嶽也笑:“不容易啊,爲着這參託了多少人,光是銀子就花的海了去了。”
康錦瑟伺侯他換了大衣裳,穿上輕便衣裳,一行笑道:“咱們這樣的人家便是每日裡人蔘燕窩也吃得起的,只要孃的病能好,不說五百年的參,就是一千年的也不怕什麼。”
“這話倒也是。”齊嶽笑着點頭:“你把參先放好,等明兒我拿了去太醫院找個老太醫瞧瞧。”
“嗯。”康錦瑟點頭,又囑咐齊嶽:“你尋常在外頭要是見了有什麼好藥材就買回來,如這般幾百年的參誰家也不嫌多的。”
齊嶽應了一聲,大約也是在外頭跑的累了,躺到牀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康錦瑟小心起來給他蓋上被子,又親自將那參收好,她也跟着歇了一會兒。
等康錦瑟起來再去雲瑤屋裡的時候,就見雲瑤已經醒了,正半靠在牀邊,手中拿着單子和齊嵐有說有笑。
見錦瑟過來,雲瑤對她招了招手叫到近前:“正說着呢,這是纔剛給妞妞擬的嫁妝單子,你是她嫂子,你也瞧瞧。”
“娘說好就成,我瞧什麼。”康錦瑟笑着擺手:“妹妹覺得如何,若是不夠,再添些。”
齊嵐倒是沒說什麼,反倒雲瑤硬是將單子遞到錦瑟手中,錦瑟看了一回,心下着實羨慕齊嵐嫁妝之豐厚,卻也沒有別的想法。
看過將單子遞還回去:“我看着倒好,只再添些平常的用具就成了。”
雲瑤將單子收回來放好,又拉着齊嵐說了一會兒話,忽說到康家太太過壽辰,就叫康錦瑟早些過去,又叫齊嵐也過去道賀,對錦瑟笑道:“若不是我這一場病,我必去你家給親家母道賀,只我這身子骨不爭氣,你回去跟你娘說,就說等我好了再給她賠罪。”
“娘說的這是哪裡話。”康錦瑟一笑:“我娘還爭您這個,按理說,您病着我該伺侯您,我都不能回去的,是您體貼我們當小輩的,硬是叫我回去,我娘已經夠高興的,哪裡還會再說您去不去,強爭這個理兒。”
說到這裡,康錦瑟擰了擰眉頭:“只我娘前兒來信說英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過壽,請了好些人去,竟是沒請我娘,那世子夫人最是尖酸刻薄的,對着好些個太太奶奶說我孃的不是,說什麼我娘太有心眼了,不聲不響的巴結了咱們家,也不知道和您是怎麼說的,竟將我這個沒一成好的人嫁到齊家來,還說我娘前頭對世子夫人說要給她家的二姑娘保媒,後腳就撬了好親事,我娘聽說了,真是氣的差點都起不來牀。”
雲瑤一聽也有幾分替康夫人委屈,拍着康錦瑟的手安撫她:“那些人最是碎嘴不過的,就瞧不得別人有一丁點好,眼瞧着你嫁到咱們齊家夫妻和樂,婆媳和氣,他們就氣不過,就到處說壞話,咱們要是生氣,可不就着了她們的道了。”
齊嵐也道:“是啊,跟這些小人生的什麼氣,真不值當的,早先那英國公世子夫人不知道說了我多少壞話去,只說我長的這般醜,就該好生在家裡多做些女紅,多學門手藝,省的將來嫁不出去,又說我整日的往外跑,哪裡有一丁點姑娘的樣子,到如今我和韓述的婚事成了,她更是成日的掰扯不清,我要跟她較勁,不知道要生多少閒氣呢。”
“這話倒也是。”康錦瑟笑了笑:“說起來,她也是活該,整日的誇她家的姑娘,說什麼她家二姑娘再好不過的,哼,如今可不活打了臉。”
齊嵐也抿嘴笑着:“可不是麼,她前腳過壽辰,她家二姑娘就跟人跑了,這下看看她還怎麼說。”
說到這裡,齊嵐撇了撇嘴冷笑一聲:“就算是我這整日往外跑的假小子在家裡都是規規矩矩依着禮數行事,我也知道聘者爲妻奔爲妾的道理,就算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至於跟人跑了,英國公府成日的說什麼姑娘有教養,這倒好,教出一個跟人私奔的姑娘來,他們府上名聲還往哪裡擺,一府的姑娘往後也甭想嫁人了。”
“二姑娘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康錦瑟拉着齊嵐的手說起閒話來,雲瑤這會兒才睡醒倒有些精神,就笑着聽這二人八卦:“幾輩子沒見過男人麼,竟敢拋家棄父棄母的跟人跑了,她也不怕叫人說嘴,要是那個男的對她好還成,以後對她不好了,她還有什麼臉面活着。”
雲瑤笑了笑:“好些事不能以常理度之,許是英國公府家教確實嚴苛,然越是嚴苛,難免這姑娘們越容易生些旁的心思,這位二姑娘大約從小就圈在府裡,十幾年裡不叫她出門,正經男人見都沒見過一個,猛不丁的蹦出一個長的不賴,又很會甜言蜜語的男子,幾句話的功夫,就有可能將她勾的鬼迷心竅,一時生些心思跟人跑了也是常理。”
看齊嵐聽進去了,雲瑤想及周淑英的事情,便壓低了聲音跟齊嵐還有康錦瑟道:“向來這等跟人跑了的,幾乎是沒好下場的。”
她瞅了齊嵐一眼:“你大姑父的姐姐早年間就跟人私奔了……”
齊嵐和康錦瑟都是一驚,竟是沒想到自家還有這樣的事,越發的聽住了。
雲瑤就將當年周淑英怎麼跟人跑了,那個男人老家竟有妻有兒,她去了就是給人做妾,後頭又叫男人給賣到青樓裡頭,好容易跑了出來,回到家中老爺老母竟因着她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世了,還是周宏文爲人厚道,又最是個心胸寬廣的,這才接納她回家,若是兄弟但凡有一點不好,她就甭想活了。
說完這些,雲瑤就叮囑一句:“如今這世道就是如此,向來對女兒家不公平,咱們做女人的謹守婦道日子過的都挺難的,更何況再做出這等叫人唾罵的事呢,你們瞧瞧,要是男人風流多情,或者做了什麼沒理的事,只要他真心改過,世人都會說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多數人都能接納他,可要是女人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你就甭想悔過了,這世間也沒幾個人能容你悔過,但凡有丁點的有悖這世間規矩的,世人的唾沫就能把你淹死。”
康錦瑟和齊嵐細細想來,確實如此,不由均點頭應是。
“正因着知道咱們女人不易。”雲瑤笑了笑,蒼白的臉上因着笑容顯出一種說不出來的悽美:“因此在咱們家,我並不苛求你們什麼,能叫你們過的鬆泛些我是極樂意的,不說我,便是你們祖母也知道這些道理,自我嫁到齊家起,就沒叫我立過規矩,凡事也向來和我有商有量,這麼十幾年來,我們婆媳沒拌過一句嘴,沒吵過一句架,能做到這些不容易,最需要的就是互相體諒,別將自己的念頭強加在別人身上。”
見雲瑤要給她們說道理,齊嵐和康錦瑟趕緊站起來肅手聽着。
雲瑤笑了笑:“那個英國公府的世子夫人爲人不怎麼樣,我也知道你們瞧不上她,在家裡說道兩句是應有之意,然她家二姑娘咱們並不知道她是如何的人品稟性,便是她跟人跑了,或者只是她叫人騙了,並不能說明她人不好,很不該也跟外頭的人一樣極盡嘲諷,如今在自己家裡說說就是了,在外頭還是莫提了,叫人聽了,只會說咱們家的人多嘴多舌,爲人不厚道。”
康錦瑟心中一緊,知道雲瑤這是提點敲打她,趕緊應了一聲:“娘,我記住了,以後再不胡說了。”
雲瑤一笑:“在自己家裡沒關係,總歸都是家人,就算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自己家人也會包容你的,只是在外頭說錯了就是說錯了,是要叫人挑刺的,旁人只會落井下石,沒幾個真心幫你的。”
康錦瑟越發謹記在心。
雲瑤又想着這姑娘雖說也聰明伶俐,但是到底年紀小,好些事情思慮不到,未經過什麼大事,難免天真一些,便對她道:“往後你處理了家事就過來,我也有些事要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