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宓陽一坐下,這屋子的主人,一個老太太,忙端着一個水果盤,將自己屋裡的水果和零食拿出來,端給風宓陽。這做法,多熱情,妥妥兒的中國人。
拿了一顆黃色的糖果送進嘴裡,風宓陽眯了眯眼睛。
菠蘿味的。
味道不錯。
他吃着糖,聽見屋內的主人,老太太說:“嬌是我們這個療養院裡住的最久的人,我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這裡住十幾年了。以前我們就說嬌長得漂亮,沒想到,兒子也這麼好看。”風宓陽記得這老太太跟樑若嬌關係不錯。
“是啊,跟我們這些糟老頭子相比,若嬌可太年輕了,聽說她年紀輕輕就沒了丈夫,又沒了雙腿,我們初認識她那會兒,沒少惋惜。”任何人,對美麗的事物都抱有一份同情喜愛之心。
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嘿嘿笑了兩聲,看着風宓陽,玩笑道:“我剛來的時候,還曾追過你母親呢!”
風宓陽有些愕然,隨即又笑了。
怎麼說,他母親也是這療養院裡的一枝花,哪怕雙腿殘疾,也是不乏追求者的。
“只是你媽油鹽不進,咱這些人,她都瞧不上。後來,從別人嘴裡瞭解到她跟她丈夫的那些事,我這才作罷。”那老頭語氣很惋惜,沒追到美人,大概是不甘心吧。
不過,他自認爲,自己對樑若嬌的喜愛,不及那個爲她付出生命的原配丈夫。
另一個老婆子笑着罵了那老頭一句,也看向風宓陽,跟他說:“我們都知道嬌在等她的兒子,每天都穿得乾乾淨淨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生怕露出半分疲態。這麼多年過去,她一直沒等來兒子,我們還以爲她是當年受了大的打擊,患了臆想症。”
那老太嘆了口氣,頗是感慨,“誰能想到,嬌真的有你這個個兒子,還長得這麼好看。”
這話一出,大家都附和點頭。
“是啊,走丟了二十多年還能找回家,好孩子,你可真幸運。”
風宓陽望了眼窗外的黑夜,心想,是啊,他可真幸運。
又聊了十多分鐘,風宓陽這才與那些老頭老太太辭別,他又回了樑若嬌房間的時候,樑若嬌已經洗好澡,穿着院裡提供的普通睡衣,安靜地坐在牀頭。聽見開門聲,便擡起頭來,看到是風宓陽,樑若嬌立馬就笑了。
“做什麼去了?”她還以爲兒子不打聲招呼就回酒店去了。
風宓陽:“將東西給那些老人家送去了。”
樑若嬌點點頭,“該這樣,還是你考慮周到。”她說說完,又聽風宓陽說:“我們明天就辦出院手續,後天回中國。”
樑若嬌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要離開了麼?
她眼裡露出不安的情緒。
看出樑若嬌的擔憂,風宓陽大步走過去,握了握樑若嬌的手,對她說:“我愛的人住在中國的奉城,我想帶你去見見她,等她醒來,我們就一起生活。她是個好姑娘,相信你們會成爲會很談得來的。”
像每個渴望被祝福的孩子一樣,風宓陽也希望樑若嬌能夠喜歡蘇絮。
樑若嬌眼裡的不安逐漸散去。
“真的麼?”她猶豫地望向自己的雙腿,“我這副樣子…”
“她不會嫌棄。”風宓陽捏緊樑若嬌的手,肯定說道:“她會像尊敬自己的母親一樣尊敬您,你放心,我看中的女孩,絕對不差。”
樑若嬌徹底安了心。
“那好。”
就要走了,樑若嬌又有些惆悵。“我們,臨走前去一趟舊金山吧。”
風宓陽先是一怔,想到了什麼,便點了點頭。
“好。”
第二天早上,風宓陽爲樑若嬌辦了出院手續,那些認識多年的老友知道她要出院了,自發的爲樑若嬌辦了一個送別會。送別會不隆重,卻很溫馨。
下午,風宓陽推着樑若嬌,買了機票去了舊金山。
到了舊金山已經天黑,他們在酒店休息了一晚,次日早上去了一趟骨灰堂,取走了斯雷克的骨灰盒。
抱着斯雷克的骨灰盒,風宓陽沉默了許久。
那個可以拖着他在油菜田裡奔跑的人,是真的不在了。
風宓陽摸了摸骨灰盒,輕聲喊了聲爸爸。
樑若嬌擡頭注視着兒子與他手裡的骨灰盒,也道:“斯雷克,文文回來了,你可以放心了。”
然而骨灰盒,是不會說話的。
當天下午,風宓陽帶着樑若嬌,啓程回了中國。他們先去了一趟羅平,在那裡小住了兩天。
依照樑若嬌的意思,風宓陽將斯雷克的骨灰埋葬在羅平的陵園裡,樑若嬌坐在輪椅上,注視着新立的墓碑,突然對風宓陽說:“往後我死了,就跟他埋在一起。”死生亦相隨,恰如梁祝。
風宓陽鄭重地點了頭。
“好。”
安葬好斯雷克,風宓陽這才帶樑若嬌回奉城。
楚未晞一早就收到了他要回來的消息,她親自開車去機場接他們母子,應呈玦知道後,也休了半天假,跟着一起去了。怎麼說,風宓陽也是楚未晞的孃家人,這個時候,應呈玦理應陪同楚未晞一起現身,才顯得尊重。
他們去的時候,還將快有一歲的應斯宇帶上了。
風宓陽本身就是個引人注目的人,更何況他還帶着一個坐輪椅的婦人,楚未晞一眼就看見了他。她抱着一束鮮花,急忙朝風宓陽走過來,應呈玦抱着應斯宇緊跟其後。
“阿陽,你終於回來了。”楚未晞抱了抱風宓陽,這才低頭看他身側的婦人,“您就是阿陽的母親樑女士吧?”
樑若嬌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楚未晞口裡的阿陽是自己的兒子。
“你是…”樑若嬌眸光轉了轉,準確道出她的身份:“未晞?”
楚未晞笑着點頭,“是我,我跟阿陽是一起長大的,以後,您也就是我的媽媽了。”
將準備好的鮮花遞到樑若嬌的懷裡,又說:“歡迎歸國,樑媽媽。”
樑若嬌對楚未晞的印象極好。
“謝謝。”
應呈玦禮貌地喊了一聲樑女士,便抱着孩子在一旁安靜站着。應斯宇小臉漸漸張開,又是一個翻版的應呈玦,他盯着舅舅看了半晌,然後,伸出雙手。應斯宇是個外貌控,最喜歡長得好看的,在他看來,舅舅長得比爸爸好看多了。
風宓陽伸手接過應斯宇,應斯宇拽着他的衣領子,便捨不得鬆了。
應呈玦蹙了蹙眉,有些嫌棄這沒出息的兒子。
樑若嬌看了眼風宓陽懷裡的孩子,有些羨慕,她想着,若是文文的愛人能醒來,不出意外,再過兩年,她也能抱自己的孫子了。但眼下,不是提及這個話題的好時機。
“廚子已經做好了飯,今天晚上就去我家吃飯。”楚未晞說。
樑若嬌看向風宓陽,一切聽他安排。
風宓陽想去看蘇絮,但想着母親坐了一天飛機也累了,便點頭答應了。“今晚我母親先在你家住一宿,明天我再帶她回我家。”今天晚上,他想去陪陪蘇絮。
知道風宓陽心裡在想什麼,楚未晞自然是開心答應。
上了季碩山,樑若嬌一看到應家的大別墅,整個人都有些懵。兒子的朋友可真有錢。
晚上,風宓陽陪樑若嬌吃了飯,又送她去了客廳。
樑若嬌在應家傭人的幫助下洗了澡,又穿上楚未晞爲她準備的睡衣,她坐在牀邊,整個人身上都散發着一股藝術家的氣質。風宓陽陪她說了會兒花,便有些坐不住了。
“去看看她吧,不用陪着我。”樑若嬌看出兒子的心不在焉,表現得善解人意。
風宓陽的確着急了,他站起身,丟下一句您好好休息,就跑了。聽到汽笛聲遠去,樑若嬌這才躺下。
看樣子,兒子跟那個孩子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
療養院九點鐘關門,風宓陽在八點四十趕到療養院,他跟這裡的管理人員已經很熟了,他送了他們一些從美國帶回來的禮物,終於得到管理人員特許,允許他今晚在蘇絮病房住一晚上。
風宓陽謝過管理人員,這纔去了蘇絮的病房。
蘇絮安安靜靜躺在病牀上,氣色依舊很紅潤,她似乎剛洗過頭髮,頭髮散發着一股香氛。見到她一切都好,風宓陽這才鬆了口氣。
先是親了親蘇絮的額頭,風宓陽這纔在蘇絮身旁的牀邊坐下來。
“我去見了我母親,還將她帶了回來,她人不錯,你會喜歡她的。”風宓陽說完,想到中國拍的那些婆媳大戰的電視劇,心裡又有些不確定。他暗自琢磨了一會兒,才說:“你們應該會相處的不錯吧…”
這話,他說的有些虛弱。
天曉得,蘇絮跟樑若嬌到底能不能和和睦睦,不過,依照他對蘇絮和樑若嬌的瞭解,這兩個人就算看不慣彼此,也不會將關係鬧太僵的。
蘇絮的指甲又長出來了一些,風宓陽幫她修剪好。
放下指甲剪,風宓陽這纔開始跟蘇絮講自己這趟遠行的點點滴滴,哪怕蘇絮聽不見,風宓陽還是講的很仔細,生怕錯過任何細節。等他講完,又仔細想了想,確認沒有遺漏任何可說的,這才閉了嘴。
這個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
夜深人靜,靜謐的燈光下,蘇絮睡顏十分安詳。
風宓陽眸中悄悄浮出一絲不安。
“小絮兒,你可一定要醒過來,我在等你,媽也在等你,你可不要叫我失望。”風宓陽抱住蘇絮的肩膀,感覺到她皮膚下脈搏在輕輕的跳動,這才安心下來。
這個晚上,風宓陽罕見的做了個夢,沒夢見任何人,就看見了一顆大樹,樹上掛着一張張平安符牌,在月光下的微動中,輕輕擺動,發出聲響。
第二天上午,風宓陽將樑若嬌帶來了療養院。
樑若嬌見到蘇絮的時候,眼睛睜大了些。
她的兒子可沒有告訴過他,她的兒媳婦是蘇絮。哪怕樑若嬌一直住在那療養院裡,再孤陋寡聞,也是知道蘇絮這個人的,她沒記錯的話,還曾在食堂的電視機上,看過好幾次蘇絮拍的電影。
“文文,你可真能幹。”樑若嬌很佩服自己的兒子,竟然拿下了國際影后。
風宓陽挑了挑眉,淡笑不語。
自家兒媳是紅遍全球的國際影后,樑若嬌有些小緊張,更多的,卻是驕傲。
小絮,你可一定要醒來啊,可別讓文文失望啊…
樑若嬌猜到兒子的生活可能過得不錯,但,當她被送進流岸小區,坐在輪椅上,面對着壕出天際的大別墅時,還是吃了一驚。
“文文,這是你的家?”
風宓陽點點頭,“怎麼了?”難道母親不滿意?
樑若嬌壓低聲音,明明周圍沒有其他人,她卻偷偷摸摸地問了風宓陽一句:“文文,你、你該不會是被小絮給包養了吧…”在她看來,兒子是買不起這樣大的房子的。
風宓陽:“…”
他看着就那麼像個小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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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親媽,真的親媽。記得還要三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