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斯里做了三碗刨冰,本打算親自端過去給應時光和盛予歡吃,但見那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又覺得自己過去,會打擾了她們。
“把這個端過去。”他將托盤遞給傭人。
“是。”
女傭人將刨冰端到應時光她們面前的茶几上,說:“小小姐,歡歡姑娘,這是大少爺做的刨冰。”
“我哥哥做的刨冰可好吃了。”應時光獻寶一樣將刨冰遞給盛予歡,盛予歡下意識摸了摸小腹,看了看應時光,發現應時光正一臉期待看着自己,她只得接過刨冰,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應時光舀了一大勺遞進嘴裡,她將碎冰咬的嘎吱嘎吱響,還不忘問盛予歡一句:“怎麼樣?好吃吧!”
盛予歡點點頭,“的確很好吃。”就是她今天來例假,不宜多吃。
她很剋制的只吃了幾口,便放下了刨冰。
餐廳裡的應斯里一直在觀察盛予歡的一舉一動,發現她明明很喜歡吃刨冰,卻沒有多吃,他眯眯眼睛,目光落到盛予歡撫摸小腹的手背上。應斯里皺了皺眉,放下刨冰,朝正廳走了過去。
“少吃點兒冰的,小心着涼。”應斯里霸道地將應時光手裡的刨冰和茶几上盛予歡的刨冰拿走了。
應時光嘟着嘴,不滿意極了,“吃一碗又不壞事。”
盛予歡卻是鬆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應斯里親自端了兩杯煮熱的牛奶給她們兩個,給她們一人遞了一杯,應斯里說:“你們玩,我回房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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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應家大哥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盛予歡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悄悄扭頭看了眼樓梯道的房間,哪成想,應斯里正好也低頭看向她,兩個人偷偷摸摸的目光撞到一起,都是一怔。應斯里發現盛予歡在偶偷看自己,說不出心裡是怎麼感受。
有些愉悅,心口卻泛起悶疼。
盛予歡則是沒有料到自己偷看行爲會被逮個正着,她心一慌,趕緊回過上半身,假裝透明人。
“喝點兒牛奶。”應時光將牛奶遞給她。
盛予歡捧着熱熱的牛奶,心裡還七上八下着。
應斯里一個人呆在書房裡,應家隔音效果太好,他都聽不見樓下兩個人在說什麼。他無意識撫摸無名指上的戒指,仔細在心裡反覆播放盛予歡說話的聲音。
十六年前,應知更臨死前曾開口講過話,可那個時候她太虛弱,聲音聽着氣若游絲,應斯里早就記不清她的聲音了。盛予歡的聲音悅耳動聽,吐字清晰,像是夜鶯,辨識度極高。
他想,知更如果會說話,就該是這樣的聲音。
靈動的黑眼睛,配一副好嗓子,那才最好。
也不知道在書房裡呆了多久,院子裡傳來兩個女生打鬧的聲音。應斯里下意識起身走到牀邊,拉開白色的紗簾,垂眸看着後院裡。盛予歡今天去參加了奧數比賽,穿着一件中規中矩的長袖衛衣,配一條墨黑色的細腳長褲。
她蹲在玫瑰花從中,應時光在給玫瑰園鋤草,她則拿着手機在拍照。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愛自拍,盛予歡也不例外。
小心翼翼將自己藏在窗簾後面,應斯里不敢讓盛予歡發現了自己,一旦發現了,估計就會不自在了。
晚飯是廚子做的,楚未晞他們沒回來,盛予歡倒是輕鬆自在。
碗筷擺好了,保姆才上樓去傳喚應斯里下樓吃飯。
盛予歡跟應時光並排着坐在餐桌的左邊,因爲應斯里還沒有來,兩個人都沒有動筷子。過了一會兒,應斯里才從樓上走下來,他沒穿那件白色的外套,藍色襯衫下,隱藏着看似消瘦,卻極具爆發力的身軀。
應家大哥身長腿長,身姿挺拔,微長的頭髮並沒有刻意疏離,只是隨性地垂在頭上,看着慵懶又愜意。盛予歡忍不住悄悄地偷看了幾眼。
應斯里徑直走了過來,拉開應時光對面的椅子坐下。“久等了。”很有禮貌。
盛予歡又開始緊張了。
她很少這般緊張,也是奇怪,每每見到這個應家大哥,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開飯了,應斯里詢問兩個人要喝點兒什麼。
應時光歪着頭說:“爸媽不在家,大哥哥,我可以喝點兒香檳酒麼?”
應斯里看着她,不說話。
“就一杯!”應時光伸出兩根手指對天發誓。
應斯里卻將目光看向了盛予歡,盛予歡說:“我們還小,喝椰…”
餐桌下,應時光的手悄悄地拍了拍盛予歡的大腿。
盛予歡:“…”
“喝一杯香檳酒,應該沒關係。”盛予歡麻溜地改了口。
應斯里點點頭,應和道:“那就喝一杯。”
劉盾親自去取了三隻杯子,拿來一瓶香檳和一瓶柳橙汁。
劉盾給應時光和盛予歡各自倒了一杯香檳酒,盛予歡看見應斯里給他自己的高腳杯裡倒了一些橙汁。她只在心裡驚訝了一番,對面的男人就像是能捕捉到她的心思一般,適時開口解釋道:“我是醫生,不便喝酒。”
是了,醫院若出現突發緊急病例,需要醫生上手術檯,喝酒會誤事。
盛予歡點點頭,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應斯里。
長這麼大,盛予歡這還是第一次喝除了啤酒以外的酒水。她酒量並不好,儘管只喝了一杯,頭就有些暈了。但她這人喝酒不上臉,吃飯時本就少言少語,應時光和應斯里都沒有發現她的醉酒狀況。
吃完飯,盛予歡便要告辭。
“我讓司機送你。”應時光提議。
應斯里卻說:“我送你回去吧。”
應時光和盛予歡同時擡頭看向在穿外套的應斯里。應斯里將衣服袖子整理好,才說:“我晚上不住這裡,我住市區。”這話,是在解釋給盛予歡聽。
不等盛予歡做主,應時光忙說:“也是,大哥哥反正也要下山,順便送歡歡學姐回去。”
兩兄妹都決定好了,盛予歡也不便再推遲。她拿着自己的手提小書包,跟在應斯里身後走了出去。應時光看着他們的車子開出了別墅院子,這才轉身回家。
一上車,盛予歡就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了一個塑料袋子。
應斯里掃了一眼被她捏在手心的袋子,有些不理解。盛予歡知道應斯里在打量自己手裡的袋子,便說:“我有點兒暈車。”
暈車?
應斯里目光一沉。
知更可不暈車。
他將車窗搖下來,讓微涼的風吹進來。
季碩山的公路是盤山公路,要繞很多彎。應斯里開車本來就穩當,又聽說盛予歡暈車,車速就更慢,盛予歡本來還擔心自己會在車內出醜,結果並沒有感到噁心,這才放了心。
她第一次喝酒,腦袋內其實已經有些暈乎乎的了。
她扭頭看着車窗外,看着看着,就眯着眼睛睡了過去。
應斯里並不知道她睡着了,車子下山後,他開進了市區,直接朝盛予歡的家開去。開到半路上,應斯里才驚覺自己差點就露餡了。他從來沒有去過盛予歡的家,怎麼會知道她家位置?
他便扭頭問盛予歡:“知…”他趕緊閉上嘴,等了會兒,才又開口問:“歡歡,你家在哪裡?”
“…”
盛予歡沒有吱聲。
應斯里偏頭望過去,發現面朝車窗的女孩已經閉着眼睛睡着了。
微微一愣,應斯里將車停在路邊。
他盯着盛予歡的側臉,暗想了許久,才猜到,她或許是喝醉了。
一杯香檳就能醉?
他有些無奈。
夜風還是有些冷,他乾脆將車窗合上,看了眼腕錶,才八點四十。還早,他可以讓她再多睡會兒。應斯里看着她的臉,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忽然伸出右手,朝盛予歡鼻翼旁的左臉頰伸過去。
眼見着就要摸到那顆痣了,盛予歡腦袋突然動了動。
應斯里受驚似的猛然收回自己的手。
盛予歡並沒有醒,原本面朝着車窗的臉,現在卻朝着應斯里。
等了一會兒,確認盛予歡沒有醒來的跡象,應斯里這才大膽的在她臉上尋找什麼。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將手伸到了盛予歡的臉頰上。他摸了摸盛予歡黑色的小痣,見她沒有醒,手指又來到她的眉眼上方。
他不敢大幅度地撫摸她,只能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輕撫。
最後,應斯里的指腹,停在了盛予歡的脣邊。
目光忽然變得幽暗。
應斯里強迫自己收回手,開車走了出去。他靠着車門,在身上摸了摸,沒有摸出一根菸來。應斯里乾脆從路邊上扯了一根狗尾巴草放進嘴裡,面無表情地將草嚼爛。
盛予歡醒過來,迷糊了會兒,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車上。
車上?
她偏頭一看,看到在低頭看手機的應斯里,這纔想起,自己還在回家的路上。
“應…”張了嘴,盛予歡又不知道該叫應斯里什麼。
應斯里這才收起手機擡頭,朝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眼神,“你總算是睡醒了。”
盛予歡有些臉紅。
竟然在一個剛認識的人的車裡睡着了,這可就是丟臉了。
“怎麼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熟。”捨不得而已。
應斯里:“你家住哪裡?”
盛予歡報了地址,應斯里這才啓動車子,送她回家。只開了二十多分鐘就到了山邊,車子停穩,盛予歡解開安全帶,擡頭跟應斯里說:“我家到了,今晚麻煩你了。”
“沒事。”
應斯里看着她下車朝家門口走過去,他掃了眼盛家別墅大門外的監控器,露出了一個更加無奈的苦笑。
這對父女…
“歡歡。”
盛予歡腳步一頓,疑惑回頭,望着應斯里。
車窗只搖下來一半,盛予歡只看得見應斯里半張臉,這就顯得那雙深棕色的眸子格外幽深。他可能是笑了,因爲狹長的雙眼略微彎了彎,跟着盛予歡就聽見應斯里說:“你可以跟時光一樣,叫我大哥哥。”
盛予歡點點頭。“好。”
看着盛予歡進了屋,應斯里這纔打道回府。
…
回了公寓,應斯里沒有急着洗澡,而是進了書房。
他打開自己的手機相冊,望着相冊裡面,盛予歡沉睡的臉頰,表情逐漸變得柔和。
*
盛予歡回了家,洗了澡,也打開今天在應家拍的照片。
她選了兩張自己跟玫瑰花的自拍,上傳到微信空間。進入空間,就看到所有好友的最新動態,她隨意翻了翻,看到了宮毅發的最新動態。
宮毅:【想要在下週三這天脫單,誰來給我表白?】
盛予歡心跳微微加快。
宮毅這是在暗示自己麼?
…
週一第二堂課下了,學校舉行升旗儀式。
儀式結束後,程安去超市買了瓶水,他排隊結完賬走出超市,一擡頭,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笑得燦爛又好看的應時光。應時光雙手背在背後,歪着頭看他,一看就是有預謀的樣子。
程安心中生出不安。
她要幹嘛?
程安朝她點了點頭,疾步離開。
“程安學長!”
應時光蹦蹦跳跳跟了上來。
兩個人隔得太近了,應時光發育得頗養眼的胸脯,幾乎跟程安的手臂靠在一起。程安低頭看了一眼,耳垂有些紅,他下意識朝右邊躲了躲,應時光又跟着追了上來。
這一追,胸前的傲人,直接貼在了程安的手臂上。
程安:“…”
尼瑪太不知羞了!
現在的女孩子,一個個怎麼都這麼放得開?
程安還從沒跟女孩子如此近距離接觸過,心裡感到怪怪的,耳朵就更紅了。
應時光問:“程安學長你感冒了嗎?”
程安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爲什麼這麼問?”
“你耳朵紅了,臉也有些紅,是不是因爲換季感冒了,有些發燒?”說着,應時光伸手就要去摸程安的額頭。程安趕緊後退一步,老天爺,求你把這女菩薩帶回天庭可好?
“沒感冒。”程安一臉的不耐煩,耳朵卻更是緋紅。
應時光滿眼擔心,又說:“現在換季,天氣時熱時冷,記得添衣啊。感冒了可不好玩。”
程安煩躁地點點頭,快步往前走。
應時光不依不饒跟上,還想去拉他。
程安甩開她的手。
“你幹什麼!”程安被她纏得沒了耐心,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應時光兩眼一瞪,憋了憋嘴,委屈巴巴地說:“你兇我幹什麼!我喜歡你啊,我想跟你說說話,你用的着兇我嗎!”應時光兩眼泛水光,也衝他高聲地吼。
程安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望進應時光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裡,頓時沒了脾氣。
她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言來反駁。
程安頓了頓,努力將自己的聲音和神色,調成‘和顏悅色’,這才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應時光哼了哼,還是將藏在自己背後的鐵盒子拿了出來。
“給你,我親自烤的蔓越莓曲奇餅乾!”應時光將盒子塞到他的懷裡,又伸出自己的一雙手,對程安說:“你看,爲了給你做餅乾,我留了兩個月的長指甲,都斷了兩根!”
程安盯着她斷了指甲的手指,想要扶額。
“謝謝。”程安拿着盒子,問她:“該上課了,你還不走?”
應時光忙搖頭,“咱們教學樓挨一起的,一起走。”
程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默默轉身,擡腿就走。
應時光跟在他身後一顛兒一顛兒的,還真像是一條小尾巴。第二堂課的休息時間較長,這會兒校園裡人多,程安可是二年級的名人,兩個人一路走來,被不少認識他的人盯着看。
看到程安手裡的盒子,二年級的學生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看來,要娶物理學的男人,真的被一年級的新生給收服了。
好奇的看向程安身後的小尾巴,這才發現,這小尾巴長得還真是好看,怪不得能收服程安。看樣子,程安再冷漠,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到了一年級教學樓,身後的應時光高聲對程安說:“程安學長再見!餅乾一定要嚐嚐哦。”
程安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才繼續往前走。
回了自己的教學樓,程安一邊順着樓梯上樓,一邊打開鐵盒子。盒子裡的曲奇餅乾,奇形怪狀,一看就是新手做的。好在餅乾顏色還算正常,吃了應該不會中毒。
程安拿起一塊像貓頭的餅乾,面無表情地嚼了嚼。
味道一般,好大一股奶香味。
程安回了教室,見盛予歡拿着筆,面前放着一張藍色復古的信箋紙。紙上乾乾淨淨的,一個字也沒有。程安問她:“你在寫什麼?”
盛予歡回過神來,扭頭問程安:“你收到過情書麼?”
程安想了想,說:“以前有人給我寫過,但被我拒絕了。”被他拒絕的,正是那個高年級跟他表白的女生。
盛予歡說:“你知道情書該怎麼寫麼?”
程安搖頭。
“你決定跟宮毅表白麼?”認識盛予歡這麼久,程安自然知道她的小秘密。
盛予歡點點頭,“對啊。”
程安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說:“我聽我哥說,宮毅那個人並不像他看着那樣好,他那個人,人品有問題。”
盛予歡哼了哼,“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喜歡了宮毅學長一年多,在我看來,他人挺好。”
程安張張嘴,不再勸說她。
暗戀的人,都他媽瞎了眼睛!
程安將餅乾放進桌子底下,又掏出手機,給應時光發了條微信。
這還是他主動第一次聯繫應時光。
禾呈:【你會寫情書麼?】
應時光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手一抖,差點沒叫出來。
什麼意思?
程安學長想收到自己寫的情書?
應時光沒有回覆程安,上課時,她像打了雞血一樣,拿着筆在信箋紙上刷刷地寫着什麼。程安沒收到應時光的回覆,也不在意,只以爲她在忙沒看見。
距離上午第四堂課下課還剩三分鐘。
迫不及待想要衝向食堂的學生已經做好了衝刺準備,程安中午也是在食堂吃,他倒是不着急。
“你小尾巴來了。”
程安身後的學生戳了戳他的背。
他驚訝擡頭,果然看見應時光站在他們教室外面,穿着一身運動服。
這是在上體育課?
程安不動聲色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下課鈴一響,老師剛合上教科書,應時光便衝教室裡的程安搖搖手,還喊道:“程安學長,你快出來,我給你寫了情書!”
好嘹亮的一嗓子。
只怕是整個樓層都聽見了應時光的聲音。
程安一個男生,都忍不住爲應時光感到臉紅。
這二貨!
“喲!”
“情書哦!牛頓程,快去看情書!”
因爲程安與物理學的不解淵源,班上的人給他取了個外號——牛頓程。
全班同學狼嚎不止,都起鬨讓程安出去。就連他們的化學老師,都忍不住朝程安投去一個包容的笑容。
“程安,出去吧。”化學老師都開口了,程安只得硬着頭皮走出教室。
他望着越來越近的那張美麗臉蛋,忽然覺得,遇到應時光,算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意外了。